二天。
这天时间过得匆匆,云彩连成一片,覆盖晴空,看不出晴朗。平日训练,每一秒都是在熬,反倒现在不适应。
晚上连队准备一场欢庆会。原本上面要求只能加餐,不可大搞特搞,于是搭好的台子,换了一批新兵去拆。坐在窗台前,隔着玻璃看支离破三的铁架,心情格外萧条。
张冰心情沉重,想到两天后也许就是永别,情绪就在谷底荡来荡去,写不出字,笔在信纸上反复撩拨,一道线、两道线······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知道是谁顶住压力,竟允许以班级为单位举办欢送活动,就是不能太大声。
晚上,瓜子每人一把洒在面前的桌子上,不管脏不脏,都大手抓着,放肆地吐一地瓜子皮。一些新兵准备了蹩脚的节目,说不利索的相声、看不明白的小品,甚至是肚皮舞。
所有人放纵大笑的表情,张冰一张张面孔看去,记不住就从来一遍。初高中毕业,出了校门,张冰便把毕业照撕毁,随意丢入垃圾桶。记不住表情,张冰只好闭上眼,静静地数,每段笑声的循环频率,记住带有地域风格的语气,可是又对不上声音主人的模样。睁开眼,前后左右笑得前后仰合的人,一如表情的灿烂。
一个个全部起身,走到寝室空荡的地方,胡乱跳舞,随着土掉渣的节奏嬉闹推搡。张冰被拉入人群,透过层层人群,和一双缝隙中的眼睛震慑。张冰立刻转身,躲避。那是郁波的灼热的目光。
欢乐过后,遍地狼藉,反正还是新兵们打扫。没了平日紧张的节奏,低下头认真打扫竟有种享受生活的愉悦。
该倒的垃圾倒光,顺便擦亮窗户和门框,板凳码放整齐,这就是他们共有的三个月的家,没有个人产权的房子,依旧可以产生依恋。
都不属于自己财富,何必要还要怀念。张冰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抵不过困倦。
又是半夜梦醒,是被尿憋的。张冰睡前很少喝水,就是害怕起夜,到处漆黑,去往厕所是一条充满冒险的路。张冰已经成年,不再相信童话,却仍旧无助。
可无论生活再多么悲惨,哭得何等灿烈,路还是要走的,一寸一步终归能走完崎岖。
所以,张冰睁开眼睛,毕竟憋得还是很难受。
他摸着床边,正准备起身,触碰的却是陌生的身体。
有人坐在自己的床边。
张冰条件反射地要大叫,被一把捂住。捂住他的手宽大温暖,只是浅浅覆盖在唇上,没用力。陌生人贴着张冰的额头,小声嘘:“我是郁波,来不及走开。”
背脊冷汗直冒,难道每晚他都坐在床边观察自己;也许他只是等待自己醒来,如果醒不来,郁波难道要坐一晚,像守护床上病人的痴心爱人。
郁波松开手,张冰看不见他,但听见他的呼吸很谨慎。郁波说:“我不是有意用力的,你不用在意,我马上回去。”
手,一双温暖的手。张冰想到的是蝉鸣森林里,那双牵着他往前走的手。
张冰需要帮助,拉住郁波的衣角,如果给重复选择机会,张冰一定会捆绑自己,都不会伸出做出这一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赶快准备下个星期的,否则又断了,工作忙起来根本顾不上写
☆、第六十三章 春天方向
“你害怕吗?”
黑夜中有人说话。
“你说什么?”张冰问。
郁波转过头,张冰看不见,只有相互牵连的手心温度,在黑暗中隐隐发光。
郁波突然停下,跟在其后的张冰撞上,慌忙后退,扯不开郁波束缚的力量。
“没人说话。”郁波发音轻缓,雪从天空坠落,松枝的积雪簌簌作响。
“你没事吧?”郁波关心地问。
张冰摇头,觉得不被人看清,说话否认。
黑暗中,郁波牵着张冰往前走,一步两步,交叠的手心中似握着只萤火虫,幽幽发光,只有心意者才可明了。
这条通往厕所的黑路上,是条时光走廊,转瞬之间,张冰回到那年夏天,墨绿色的蝉鸣森林。
“你害怕吗?”
声音令人熟悉依赖,可仍是陌生人。
“我······”张冰刚说话,被凶狠地呵斥。
“头转到一边去,不要看到我的脸,我很贵的。”
蝉鸣、流水、风戏叶,种种声音高悬头顶,虚脱汇聚于头顶,往日的伤痛伴着迷路的无助,一泻千里,顶不住压力的张冰张狂地哭,比蝉鸣还要大声。
陌生人啧啧叹气:“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把你眼睛蒙上。”
一块红布蒙住双眼,微光覆盖眼前,哪还有路和希望。
空气湿润,一只手穿过森林叶片间倾斜的光柱,强有力地抓住颤抖的双手。
“你还害怕吗?”
陌生人问。
“我,我害怕。”张冰看不见,向后退。
“我拉着你,你别后退,后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