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雄莫辩——有服务生看小孩儿可爱,故意问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小孩儿挺着胸膛神气活现地回答,“我是纯爷们儿!”逗得一干人大笑,周南生也忍不住笑起来——他一向喜欢小孩,有时候也会想,若他以后有小孩会是什么样的,但总是没办法想到最后,好像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一样——
前面的小孩儿趴在椅背上,好奇地望着他,周南生调整面部表情,朝他笑笑,小孩儿扭回头去搂他妈妈的脖子。
周南生转头望着窗外,一个人影闯进他的视线,身体已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霍的站起身,不小心碰翻桌上的咖啡,却来不及看一眼,脚步已经向门外奔去——
街上车来人往,却没有他想见的人,周南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终究一无所获,不禁露出自嘲的笑——是看错了吧,怎么可能那样巧——
他走回KFC,桌上的东西已经被勤快的服务生收走了,他又退了出来——
他到天华宾馆办了入住手续,房间在二楼,进了门,脱了外衣,拉开窗帘,楼下正对着车水马龙的大街——这几年周塘的变化很大,大得他都有些不认识了,走在其中,仿佛惘然所失——原本种了好几年的梧桐被砍了好几棵,街道仿佛也不复从前的宽阔,路上多了很多外来打工的年轻人——
周塘其实已经没有他的什么容身之所,奶奶和叔叔一家虽然依旧住在周塘南村,但他与他们感情向来淡薄,奶奶对他这个大孙子从来没有一般老人对孙子的喜爱,他小时候也听惯了关绣对奶奶和叔叔一家的坏话,即使现在知道关绣的话并不一定正确,也已没办法消除掉那些隔阂。至于关绣——这几年,他一直有寄钱回去,不管关绣需不需要,她养了他,这是他必须还的——至于见面,还是算了吧,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也不知道关绣是不是想见他——
第二天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如同蚕食桑叶。
周南生下楼买早饭,时间不算早,早饭铺前的人不多,周南生要了粢饭,挑了一根刚炸好的油条,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周南生?”
周南生转过头,看见一个男人从一辆黑色的轿车下来,飞快地来到他面前,一脸不可思议的惊喜,扯了下他的衣袖,“周南生!”
周南生打量着眼前个子不高微微发胖的年轻男人,从记忆中抠出一个瘦小的形象,“周进?”
周进笑起来,眼睛便只剩下一条缝,一拳捶在周南生肩上,“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老远看见你,差点儿没认出来——”
周南生笑,“刚回来。”他的目光滑过那辆黑色马自达,“买车了?”
碰见多年不见的童年好友,周进显得很高兴,“是呀,我去年结婚了,可惜你没吃上我的喜酒,你呢?”
周南生摇摇头,摸出烟递给他一支,周进接过来一看,失笑,“你这烟不便宜啊,看来混得不错,比我强!”
周南生笑笑,含糊一句,“瞎混——”刚好他的粢饭包好了,他付了钱,拿过来用两只手捏了捏。
周进问:“你现在住哪儿呢,我下午去找你,现在我得送我老婆去医院做检查,她怀孕了——”说到这,周进的眼角眉梢都是显而易见的喜悦。
周南生也为周进高兴,“没事,你去忙,我住天华宾馆——”
“那行,下午没什么事吧,我去找你,咱们好好聊聊,晚上一起吃个饭!”
与周进分手后,周南生去了趟周塘的金店,这家金店算得上老字号了,金器种类齐全,周塘人有什么重大事情需要金器,也都到这里买,价钱虽然偏高,但分量足。
周南生于金器也不大懂,想着今年是虎年,便挑了一只小老虎的黄金挂坠。
下午周进果然来宾馆找周南生了,两个人找了一家小饭馆,叫了几个菜和几瓶啤酒,边吃边聊。真算起来,两人打从周南生的母亲改嫁之后,几乎就没见过面了,后来听说周南生出事周进也想去看看他的,但那时自己一个高中生,实在能力有限,再后来听说又没事了——不过,虽是多年不见,但两人小时候是真瓷实,谢暄没来之前,他们俩是最要好的——那时候周进长得又黑又瘦,不过骨子里刁钻油滑,周南生是孩子王,最会玩,身后总有一大群追随者,呼啦啦地穿街走巷,跟陈峰他们打仗,周南生是将军,周进是狗头军师,坏事儿总有他俩的一份儿——
周进的兴致很高,一个劲儿碰杯,喝酒,语气里都是感叹,“还是你们好啊,一个个都出去了,陈峰也在深圳做生意,回来款儿是一个比一个足——当年学习第一第二的,无非就是当个老师或者公务员,一条道走到黑了,领个死工资,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反是些不爱学习的,一个个脑子活络地成了大老板,过得一个比一个潇洒——我也悔啊,当初大学毕业就不该回来,应该去闯闯——”
周南生说:“你现在也不错啊,供电局,工作稳定。”
周进摇头,“好什么呀,你说一个男人一辈子就窝周塘这小破地方了,憋不憋屈啊,咱这一辈子恐怕连出个省都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