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莫征,让他将阮云卿速速带离京城,免受战火涉及。
“四国之中,如今也只有南平相对安全,云卿每日用的苣灵膏不能断了,你先交待下去,让燃冰先将苣灵膏制好密封,等你们到了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再让他们把东西送过去。我这里还剩一些,你也一并带走,还有这些银票,金箔,以及印信等物,你都替云卿收好。”
宋辚一面说话,一面在脑子里飞速想着,日后他若不在了,究竟要如何安排,才能确保阮云卿后半生衣食无忧。
别看宏佑帝胆小,可却十分乐观,他日日歌舞升平,与秦姬夜夜笙歌,前方打的热火朝天,他却半点都没受影响,也压根没有想过,万一宋辚失守,朝中该如何应对,东离的江山难道就要拱手相让?下一步,他是要奋起亲征,还是迁都南逃,这些,他一概未曾想过。
宏佑帝可以什么都不想,整天浑噩度日,然而宋辚却不得不为了阮云卿详加考虑。平叛一事,他也没有十足把握,若是败了,很有可能连京城也不安全。以冯魁那样残忍暴虐的性子,一旦攻入京城,势必会下令屠城,皇宫中虽有禁卫军护持,可主要兵力也全都会放在皇族身上,哪里会有人去管一个小太监的死活。
宋辚赌不起,有了萧玉成的事做先例,他再也不敢让阮云卿冒一点险了。
安排好衣食住行,宋辚又让莫征从鹰军中挑选一批精锐,跟在阮云卿身边,保护他的周全。
莫征手里握着宋辚的印鉴,心中早已是感慨万千,他知道宋辚喜欢阮云卿,可却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喜欢到如此地步。
宋辚的私印,是可以调动太子六卫和他手下的一千多鹰军的,不只如此,只要拿着这枚私印,到全国各处的布店,饭庄,银号,商号,凡是宋辚私下所经营的买卖,全都见印如见人,有了印鉴,也就等于有了这些买卖商号的处置权,不管你是要卖还是要拿银子,这些商号的掌柜全都会听命行事。
这枚私印,小小的一个,用象牙雕成,上面没什么纹饰,朴实无华,只有多年在手上把玩所留下的一层温润柔光。莫征握着它,只觉得手上有千斤之重,因为它背后代表的,是阮云卿在宋辚心中的份量。
一个能把全部身家,甚至可以在危难时用来保命用的东西,都毫无顾虑倾囊相授的人,真可以说是宋辚放在心坎上疼惜的。
莫征单膝跪地,伏首听令,将宋辚的嘱咐一一记在心间,并小心收起那枚私印,躬身退出屋外。
莫征出来后直奔阮云卿的卧房,推门而入,也不顾得什么礼数,翻箱倒柜,给阮云卿收拾了几件衣裳鞋袜以及一些应用之物,草草打了个包袱,便坐在屋中等他,想等阮云卿一回来,就火速带他离京。
谁料这一等就等到月至中天,阮云卿才从外面回来。
阮云卿一得到宋辚要带兵平叛的消息,就去顾元武那里,商议宋辚身边所能调动的人马兵力以及钱物支撑,算来算去情况不容乐观,除去太子六卫的六千人马外,所剩的就是些驻守蕃镇和州府的驻军,这些人就算调来,能不能听宋辚的号令恐怕还是个未知之数。
粮草上更是匮乏,不用舒尚书做什么手脚,顾元武从每年户部报上来的折子也能计算得出来。东离的国库已然是捉襟见肘,宏佑帝压根也不是什么过日子的人,他一心贪图享乐,广建宫殿,光是洗浴用的地方,就足足建了十余处之多,其内装饰奢华,纯金白银用去无数,那银子真是花得像流水一样。甚至就在冯魁造反前不久,为了讨美人欢心,宏佑帝还在朝堂上提出,要为秦姬建一座别院,地方都选好了,就在京郊凤鸣山脚下,靠近山泉的地方。
刘同当时就跟皇帝急了,那时冯魁行踪不明,刘同心里正窝火,皇帝又来了这么一出,他登时压不住性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国库里的银子给皇帝报了上来。
偌大的东离,国库中竟然只剩下三十余万两白银,万一有个天灾人祸,哪个地方遭了蝗灾,冰雹,或是被水淹了,这些银子只赈灾一项,都未见得支应得开,哪还有什么闲钱,给美人修什么别院。
宏佑帝嘟囔半晌,“三十万两足够盖别院了。”扯皮几日,要不是冯魁反了,这事他还不知要跟刘同闹上多久呢。
情势如此险峻,远出于阮云卿所料,他愁得双眉紧蹙,不禁问顾元武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阮云卿没有打过仗,可也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军中无粮,士兵们哪肯去前线卖命,马儿们吃不上草,也是半步都不肯挪动的。
顾元武沉默半晌,才摇了摇头:“国库中的存粮,除去应对灾情所留的储备,也仅够日常开销,皇庄中虽有存粮,可咱们这些皇亲贵戚们,又有哪个是大义凛然,肯为国捐粮的?”
阮云卿接过一撂册子,又仔细算了一遍,真是恨不得连耗子洞里的粮食都算上,也只勉强挤出一万石粮来,只够数十万大军几日的口粮。
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前有强敌,后无粮草,宋辚到底要面对怎样的艰难,才能去打赢这一场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