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鸢摘包收伞,蹲下换鞋,拂掉眉上缀着的毛毛雨珠,”听着您是挺不欢迎我回来的意思。“
“哎我是那个意思么我?”林以雄拉下衣摆,搔搔蓬乱的头发。
“你今天调休?”李鸢穿上凉拖,趁弓腰的功夫把立马奔过来往他怀里钻的努努抱起,按着不让撒欢,抬头看他爸惺忪不整洁的样子,”你不是刚起吧?“
林以雄点个头,含含糊糊地“啊”了一声儿,进了厨房,“吃饭了么?没吃给你热点儿汤,昨天煮的鲫鱼汤。”
“我买了面条。”李鸢顿了顿,问:“我不在家你就烧饭烧汤,我在家你就给我定外卖?“
煤气灶老的不行了,结着层褐黄的油腻子,林以雄”啪嗒“第一下没响,便下弯下腰看着灶头拧出第二响,没成想火苗一下又猛扎扎地蹿了上来,好险燎掉他的眉毛。”我还就趁你小子不在开小灶了,亏你是上午回来,下午回来刺儿不给你留一个。“林以雄往后一退,扶了扶锡锅,拿起了锅里躺着的勺子。
“亲爹,如假包换了。”李鸢腋下夹着努努,进厨房倒水喝。
林以雄很少听李鸢和他这么话里带着调侃意思的说话,这么和颜悦色似的,心里淡淡高兴着似的。林以雄挺诧异的,搅拌着锅子搁心里不说,停顿了一会儿扭头问他:“你们今年也拿奖了?”
“没,没进决赛。”努努嘴边结个块儿脏兮兮的痂,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李鸢低头看见了,抬着它软乎乎的脖子轻轻抠了两下,“今年大概有黑哨,没意思了,也没配合好。”
“就这个还有黑哨呢?!不都学生比赛么,黑谁能捞着好处啊?”
痂抠下来,发现是块黏在嘴边儿风干了的肉罐头,李鸢挺嫌恶地皱下眉,猛按它肉垫,按得它转过头来张嘴嗷嗷着要咬。李鸢撒手躲开,又拿它光滑的毛背揩手,”怎么捞不到?您以为罢了。“
“那你算功成身退啦?以后再也没这茬事儿烦啦?”林以雄关了炉灶,拿毛巾垫着锅两边滚烫的耳朵。
给林以雄说的还挺伤感,跟特么老兵退役似的。
李鸢放努努去玩儿,看它一步三回头的踱远,”恩,不光身退了,还晚节不保呢。“
林以雄做饭手艺其实好的一批,当年追李小杏的时候,别人送花送巧克力,拉着姑娘去影院看场电影。他老人家倒挺剑走偏锋另辟蹊径的,穿着身簇新的警服上卫校送饭送汤,搞得李小杏回回被卫校同学说闲话,损林以雄八成是炊事连的,才忍不住叫他别送了。按说搁旁人身上,听到这话里的推拒也该心明眼慧的开点儿窍了吧?不,林以雄不。后来倒是不送了,改拖人直接下饭馆儿了。
筑家塘附近的,卫校附近的,警察学院附近的,老火车站附近的,青弋市里叫得上名字的美食街被他俩吃了遍。林以雄榆木镶金的脑袋,边往李小杏碗里布菜,便咂么着嘴说叨:都不如我,哪有我做的香。李小杏彼时在心里觉得他可爱,停下筷子,仰着杏眼桃腮的脸问他:要给我吃胖了怎么整?
娶啊。林以雄那年是这么回答的。
喜闻乐见一击把姑娘的仅剩的心防撞了个稀碎,顺利抱得美人上大床,李小杏刚从卫校毕业实习,就怀上了李鸢。
不能说爱情是最重要的东西吧,但是没了这玩意儿,做很多事情就少了共情和虚无缥缈的目的。林以雄就跟死了爱侣,隐退江湖的顶尖杀手似的,封刃了,离婚之后就很少做饭了。
但他食材的选择习惯,调味的习惯,李鸢还是始终在心里牢记着的。所以他喝口鱼汤,虽然滚烫滚烫,却滋味儿陌生,味蕾上没有一点儿过往的影像。李鸢就跟睡醒似的觉了出来,这铁不会是林以雄烧的。那能是谁?谁在他不在,进过这个家门?
“下午不急着复习写作业吧?”林以雄仰沙发里翻了页晨报,按开客厅电视。
“恩,怎么了?“李鸢心里不舒坦,推开汤碗夹了筷子刀削面,把餐桌上的机顶盒遥控器丢给他。
“哎哟你这准头!”遥控器砸到林以雄胯骨上,他没躲开,疼得呲了个牙,吸溜两口继续道:“那你带上身份证儿,我俩去趟保险公司,把你今年的婚嫁险给取了,他那边要你本人到场。”
“什么险?”
“婚嫁,子女婚嫁险没听过啊?受保人满十八岁就能领四年大学教育费了。没几个,不正好能交你们学校暑假补习费。”林以雄手垫在后脑勺下,“……你妈当年给你搞的个险,我都快忘了。"
"下午我可能有点事儿。“
“什么?打游戏去?”林以雄问。
李鸢啧嘴,“不是,想去看看我妈。”
林以雄顿了半天儿没说话,”哦,你妈……“
“产检出点问题好像,我不太放心她。”
林以雄撑起上身半坐,脸色经历着一次大幅度的变化,先是最普通的困惑浮上水面,很快又沉下去,换了犹疑上来,这犹疑很短促,倏然一下就没了。继而是讶然层层铺开,夹带着一点儿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