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罩着一层一片落日般的昏黄。葛秀银在相片里不言,笑容却分外青春、粲然。
转眼就到了年尾的圣诞,叫李鸢说,算是眨眼之间。他印象里,高三的年关是毕业生的一个节点,仿佛一个空中炸响的信号一般,鞭炮声一响,即算按响头顶的倒计时。往年元旦一过,校里的高三生便像凭空蒸发了一般,隐遁进漫山漫野的书卷中,而在校里了无了踪迹。偶然在厕所瞥见脸熟的,也跟别后经年,旧雨重逢似的。
校里开恩,允许举办班级范围的小型晚会,勾连着几天后的元旦节,一同庆祝。搁理论上分析,理科班多少是没情调些,高三二班的管理中层又是男多女少,照正副班长和老班迅速合计出来的意思——班费别抠,让同学们吃好喝好是关键;至于节目方面,有点儿才艺的就上,凑个数,是那么个意思就行。
高二三里沾点文艺细菌的人才数一遭:周以庆彭小满唱歌还行,续铭会吹竹笛,赵劲居然练过两年breaking,游凯风钢琴十级。可算上个出去集训的,挠破头还是凑不齐五个节目,憋得没招儿想,搞了个音准随缘的班级小合唱充数。
节目统筹是续铭,两天午休搞定了全部排练,节目质量之水,由此可见一斑;物品采购是李鸢,蹬着自行车往批发市场来回跑的脏活累活,好歹有缑钟齐帮忙。两天三趟,俩冤大头精打细算,人肉搬运回来好些饮料零食,一箱平安果,头十串霓虹小灯,外加一棵得自己组装、几近一人半高的圣诞树。
普遍意义上的班级晚会,打小学开始就是那么个固定模式:以讲台为基准,腾出十五至二十平方米的四方空间为表演区域,桌椅板凳环绕式排布,当间站着,既像马戏团里的狗熊,又像江湖卖艺的猴儿,得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式围观,末了欢呼叫好。
天黯亮灯,打了最后一堂课的铃,各班学生便提前热起了场子,脱缰一般,整个走廊登时回荡起了各色的鬼吼鬼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数高三喊得最欢。
各班主任便堪比那“耳朵竖得像天线”的警长,闻风而动,纷纷奔去各自班级,大过节的也不给好脸,敛容正色,撂下句掷地有声的:“整个走廊就听我们班最吵!”
下联是:你们用嘴过节?!
有时候都不怪学生怀疑大学的师范专业里是不是有这么一门课,怎么都跟师出一本教材似的,说来说句就那么些老三篇呢?
游凯风又是偷偷从启源溜回来的,进了教室门便惹起众人一阵低呼。不单因为他又穿的骚,也不单因为他奉续统筹之命背来了台电子琴表演,更因为这小子明显瘦了。虽离画报男麻豆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好歹鼻是鼻,眼是眼,五官轮廓明显出来了。敢情原先一直被脂肪封印着还挺不赖的颜值。
“我靠。”陆清远架着腿,爬高爬低来不了,正负责将零食饮料一份份分装,“我靠上次KTV看你还没瘦这么多吧?!”
“你就告诉我你哪家医院抽的脂。”周以庆逼问。
游凯风恹恹摇摇,搁下电子琴一屁股坐下,眼里净是生无可恋:“抽脂?呵呵,等你哪天一上课,就被拖去环城公园那边儿晨跑八公里,练完还不让你吃早饭,还非逼着你站人工湖那儿开嗓练稿,你就知道抽脂是多么低级的减肥了……”
彭小满瞪眼:“马可么?”
这么变态的么?
游凯风坍进椅背,仰天一记冷哼:“最绝的是我们在前面跑,他特么在后面骑个电动车追,各位,就问你们有没有画面感?”
续铭分外体己地从箱子里掏了包辣条丢给他吃,“有,就像公园遛狗一样。”
一团响亮的哄笑,也不怕招来老班。
圣诞树的组装工作并不复杂,撑起枝丫摆稳进底座,串联起霓虹灯串,随意发挥挂上装饰即可。树顶上插上脸大的星星是收官步骤,就跟盖房子上梁似的,有仪式感,不说焚香沐浴吧,至少也得心怀敬意。
和上回偷枇杷一样,哪里有游凯风哪里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他死命撺掇彭小满去插。
“李鸢脚一蹦就够着了干嘛非叫我啊。”彭小满特无语,就笑,“干嘛老让我个矮子跟高个子戗行啊。”
凳子都给搬好了。游凯风把人往凳边一拽:“爬树不行你得试着多接触,从安装假树培养起,这叫一脉相承。”
“我——”彭小满就差被他打横抱上去了,“行行行,我来我来,我一定不负众望。”
李鸢撑住椅背,手掌抵住彭小满的窄窄的腰,仰视他:“小心点儿,站稳了。”
“嗯。”彭小满小声应。
游凯风哎哟,心说你俩不要搞小粉红搞得太明显。
“小心不要把树碰倒。”
得。游凯风乐得嘎嘎叫。
就跟过生日吹蜡烛似的,彭小满站上板凳略略弓下腰去搁星星,不知道哪儿二`逼把教室灯给关了。一片静默的昏暗里,突然只剩了树上根根缴绕的细小霓虹,弥开了暖色。李鸢不由得眯了眼,看那明黄的灯和灯旁的人,就像这空间只余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