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觉得我能过复试。”游凯风摸了摸鼻子,又伸手抓了个原味鸡,啃一口肉,左右咀嚼,“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至少我觉得我在那组发挥的是最好的了。”
李鸢咬了咬指甲盖,问:“所以呢,然后呢。”
“然后马可昨天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所以。”
“所以他说他有内部关系,已经听说到考官对我的天资和能力比较认可了,希望我能抓住这次机会,一举成功。”
“怎么抓?”李鸢莫名觉得紧张,不在意挤牙膏似的一问一答。
游凯风揉揉眼,揉揉鼻尖,咽了一口,像是把什么从头至尾复盘了一遍,数出了叫他无法转圜的货损,说:“说我条件不差,完全可以走通关系,拿下名额是十拿九稳的。说白了,其实就是让我……花钱买证。”
彭小满眨眨眼,“……花钱买合格证?”
非法吧。
“一比五的发放量,录九个,花钱买就全部是有效名次,也是就九名之内。当然咯,不同名次价格也不一样。”
李鸢皱眉:“他想卖多少?”
“三十五万。”
“多少?”李鸢以为自己听岔。
“良心价,有比这更高的,很黑,水深到腰,说出吓死你,我也才知道。”游凯风看他一眼,没忍住笑,“我算明白马可当时为什么要我爹妈是干啥的了,我他妈以为他阳春白雪一身傲骨老艺术家呢,天真了,啧,真的,其实说到底他就是个商人。”
“那你——”
“有的时候想不明白,傲气了,挺沾沾自得,我以为我可以是个例外,其实我狗屁不是,有才有比我更更有才的,有钱有比我更更有钱的。”
“所以你这个。”李鸢戳戳自己的脸颊,示意游凯风那个漂亮的巴掌印,“被现实抽了一耳光?”
游凯风气得直乐:“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同情你什么?同情你看到了本来就客观存在的东西,同情你被马可觉得有利可图,但有的人不如你到连被关系的资格都没有?”
游凯风没说话,摸兜,掏出个卡片往桌上一撂,啪嚓声响。
中国银行卡。
游凯风不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一番纠结,他一层层漫想,想到了周玉梅素材宝典里罗列出的无数为梦想不懈奋斗的各位先贤。漫想爱迪生花费了十年去研究蓄电池,不断受挫也没吊事,咬着牙坚持,成了;漫想梵高潦倒成那鬼样儿还坚持着不撂下画笔颜料,现在一幅草稿也有市无价;漫想马云爸爸小学中学大学个个儿上的都费劲,到底不也成了金光闪闪的牛`逼人物?漫想没有名人的事迹里,教他可以去偷拿父母的钱。
不断在不论好与坏对与否机会可就这么一次,与违背公序良俗的强烈羞耻感与不情愿中徘徊,一方强一方就弱,一方喧嚣四起,一方就安静如鸡,黏合胶着,无数种成败的预测。结果就是松懈下来的一个闪念,卡就在手里了,速战速决,脑门渗汗。游健按月定期打一定数额进账,密码游凯风平白就烂熟于胸,他知道她妈包里这张卡的钱绝不会少。至少不低于三十五万,刷出去,敲门砖就在手了。
先斩后奏,成了板上钉钉,我也有理可说,这是梦想啊,我都是为了梦想,你们为人父母不就该通达开明无所取偿么?就该不计成本地支持我鼓励我,无差别地在旁侧辅助我。
游凯风是这么在心里逐字逐句说服给自己听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巧到转瞬就被他妈发现,被进门质问,被惊得露出马脚,被甩了响亮一巴掌。被说,我不气你偷偷拿钱,我起用自己的所作所为侮辱了你口口声声的梦想,我不告诉你爸,不差这个,想拿你就拿,想清楚你就拿!冠冕堂皇的话,从制高点上劈面而来,掷地砸坑,又迂回地不肯做决策。游凯风觉得他妈万事不管,但到底就是个讲话劲道的行长太太。他刹那被打通天庭似的清明舒畅,那份愧疚神异地消失了,又摇身变身成了无限的怀疑。
怀疑拿自己尚未入世的清白人格换取契机,究竟是不是等价的,能否利益最大化,这买卖值当不值当。
没法独自面对,游凯风才大过年的就逃了。
李鸢和彭小满盯着桌上的卡,心生相同的感慨,凯爷真特么虎。
炮不让放,呲花还是可以的。游凯风冒雪硬拖着李鸢去了趟筑家塘的菜市场,看还有大哥大姐钻钱眼里,点灯坚守着杂货摊。游凯风老练地丢包烟,笑嘻嘻说句新年好,买回来一百块钱的呲花和擦炮,花花绿绿的劣质纸盒,驳杂斑斓,抱在怀里,像未卜的年华。
彭小满家有小天井,再没有比这更适合放呲花的地方了,彭小满翻箱倒柜,替李鸢找了条花里花哨的围巾裹上脖子下巴,抱着只暖水袋蹲在门里,看俩顶天立地一米八几的人柱头碰头,颤颤巍巍拿手挡着老北风,稳着火苗对准呲花捻子点燃,三根三根的点,土豪的玩儿法。呲花抬出角度比向天空,亮黄甩出一绺璀璨的小尾,又集做一团,迸出一朵闪烁不定,无比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