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帮扶起座椅,掸了下灰。
“你中午不吃饭下午不饿么?”续铭伸手在彭小满眼前晃晃:“晚自习阶段测。”
“吃呢,我看他脸都白了。” 游凯风迈过桌椅,一屁股坐彭小满后桌,碰碰他背:“哎,不至于,妈的一照片算屁啊,黑黢黢俩影,我还说是我跟陆清远呢。”
“人言可畏。”续铭看眼游凯风:“都长眼在,你也别太乐观主义。”
游凯风瞪眼比嘘,指指彭小满。续铭不管,仍是一说一:“没经历过风言风语,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多可怕。”
“我知道。”彭小满手撑上额头,捋高额发,“我挺知道的。”
续铭就没再继续。
“他整谁都可以他妈的能不能不带上李鸢。”彭小满失焦地瞪住被李鸢用铅笔打上草稿的桌面,舔了舔嘴巴,说:“快帮我像个办法,我怎么把他摘掉……”
续铭问:“为什么非把他摘掉?”
“他现在情况比较……特殊。”
“都高三,有什么不一样。”
“他在考试。”
续铭摇了个头:“没听说高校保招管考生谈恋爱的,调档案也调不到。”
彭小满一愣,继而低声:“我男的呀。”
说完这话,才倏忽发觉了自己算交了底儿,却忘记去观察续铭的反应,才抬头看他。
续铭则耸肩,飞速而不明显地笑了一下:“男的男的谈不也是谈恋爱。”
“肯定不一样。”
“你非说不一样也行,我承认。”续铭顿了顿,“但我觉得不应该连你都觉得这不样,连你自己都这么觉得,你觉得谁还会觉得这没什么呢?”
挺拗口的一句话,游凯风却逐字逐句都听懂了其中的格局,突然间一股难言的感慨,就跟闷了口成年人饭桌上的情仇酒似的。游凯风狠狠在他背上拍了拍,没给续铭拍吐血。
“那你意思就放着不管?”游凯风问。
“我没说。”续铭又耸肩。
“嘶哎!”游凯风啧嘴,意思那你刚才废他妈一通话。
“我刚才是表明立场,加陈述事实。”续铭还是耸肩,指指彭小满:“到底怎么考虑的,还是得看他当事人。”
游凯风又去碰碰彭小满:“小满君?”
“反正别跟李鸢说。”彭小满撂下手,起身往外走:“我去找班主任。”
老班一辈子没有太大的理想,小时候家穷弟兄多,就想着天天能有口饭吃就行,结果一日三餐食不果腹;七十年代下放,就想着早结束早回城早成家就成,结果一蹲蹲到了快三十;儿子出国读书了,想着能学点文墨回来成家立业,结果来个那么一出;熬到快退休,想着最后一届孩子,好好培育好好带,别老冒岔子,结果烦得脑仁疼的事儿一件没少。远忧近虑,喜忧参半,老班觉得自己基本上算咂么出人生的滋味儿了。所以彭小满能来敲门,能一张笃定严肃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脸,能不怵不犹豫,他一点儿不惊讶。
男孩子嘛,最不缺的就是一腔孤勇。
“班主任。”彭小满站进来了,才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班合上钢笔盖,勾手:“进来,没吃饭呢?”
彭小满摇摇头。
“不吃不饿?晚上考试。”
彭小满依然摇头。
“胡闹啊,身体素质就不如人还不吃饭,回头工作了闹胃你就知道厉害了。”老班摘了花镜,从抽屉里那个沙琪玛,丢给他:“垫垫先,你说事儿吧。”
沙琪玛扔偏,砸了下彭小满的锁骨,微微一痛,接住后揉了一揉,“学校贴吧的帖子。”
老班给他倒上杯水,指指沙发茶几:“啊,刚看见了,刚群里几个老师特意微信上发我看呢。”
彭小满手抖,一个颤从头到尾,好险打翻杯里的水。彭小满没应话,老班也没说,往沙发齐齐一坐,老班点上根烟。沉默差不多准一分,老班掸掉截烟灰进烟缸,侧过头笑了下:“你先告我真的假的,我听真话。”
饮水机里冒了串清凉的泡,咕噜一响。
“真的。”彭小满说完,神异地一笑,不大好意思的那种。扬起嘴角又快速忍住。
“上学期就有苗头了吧?”
“对。”
老班嘬了挺深一口,憋住,憋得鼻腔略略胀痛,下巴上冒出的花白胡茬微微颤动,才吐掉一口酽浓雾霭:“有回我问李鸢来着,他小子戏挺好,不承认,你呀比他痛快些。”
彭小满摸鼻子:“我也不想承认。”
老班就掸着烟灰笑:“那你怎么不跟他一起瞒呐?瞒上大学,天高皇帝远的,谁还能管你俩?”
“我是。” 彭小满憋够呛,憋得词穷,来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班听完朗声一笑,笑得支气管里沙沙响。他这笑时长短促,也突如其来,却消了彭小满近一半的,搁摆浮游在半空的惶惶。
“老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