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会产生疑问,这世上有多少人是从无望的泥泞里,被时间的利刃刮去了柔软的温情?那是否更加悲惨?
那玉惘然地看着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道路,被太阳照射的沙地白的刺眼。
一瞥眼,见一个穿着土黄色深衣的老人在路上闲荡,那玉不由停下脚步。
老人愁眉紧锁,大抵是有很重的心事,没看到迎面路过的那玉。那玉环顾一周,有些乏味,便转身跟在那老人的身后。老人走了很远才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你跟着我做什么?”老人驻足询问。
“您看起来像一位智者,又年近花甲。拥有智慧,看了几十年的世态炎凉,还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嘛?”
老人闻言眯了眯眼睛,在那玉脸上逡巡一圈,不答反问。
“童子想来衣食无忧,涉世未深,又为何愁眉不展?”
“嗯,您说的对,是我无知冒昧了。”那玉说着,并没有从老人身边走开。老人不曾注意过她,她曾远远见到,知道他的身份。
边走边谈,老人就问起那玉的身世背景,那玉没有隐瞒,毕竟以后有机会照面。
“我叫孙玉,是栾元帅的童仆。”那玉掏出钱袋,说,“这是大人赏的,放我出来逛逛。大人自己向来节俭,却赏赐财物让我出来玩儿。我见大人最近总是忧心忡忡,想为大人解忧,您看起来与大人一样年纪,那玉就想,或许您会有什么答案也说不定。”
老人先是微微惊讶,接着沉默片刻,沉吟道:“栾大人治国非常勤勉,也很清廉。”
那玉歪着头,目露不解的看着他。老人笑了笑,说:“身居高位,要操心一国社稷,忧心也是自然。”
那玉点点头,韩厥不愧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回答的很是中肯。
耳边传来一阵车架的声响,她一抬眼,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除了驭者,还有一名翩翩少年从车上下来。少年见到老人,便下了车迎面走来。
“父亲,天色已晚,该回家了。”
“嗯,你送这位童子回去吧。”
少年看向那玉。
“不知童子家住何处?”
“栾元帅的舍下。”
少年眉梢一挑,没有多问,将父亲扶到车上后,与那玉一道离开。
那玉暗想,这大抵就是韩厥最小的儿子——韩起了。
韩起彬彬有礼,嘴上总挂着笑意,看起来很温和。那玉却心中警惕,这小子言语之间,旁敲侧击的打探栾书的事,问题又很刁钻,或者说,是直冲要害。那玉觉得还是装傻充愣比较好,只要是敏感话题,都说自己不知道。
到了家门口,那玉向韩起道了谢,去栾书那打了招呼,就回到房中休息。这时月上中天,那玉坐在靠窗的台榻上,准备给孙周写信。写到一半,那玉见墙上有一道人影。
“你这时跑过来,难道不用值勤?”
“今夜到别人了。”
那玉放下刻刀,将目光定在魏淙身上。
那玉原本不知魏淙是孙周的人,是魏淙带着孙周的书信主动找上门来,那玉才知道他是孙周的人。如今与孙周书信来往,可靠的信使,就是魏淙手下。
从魏淙的语气里,那玉觉得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他似乎对自己就有些不满。那玉也猜到几分,自己年纪太小,又是女的,他会生出“未免儿戏”的想法也很正常。那玉并不在意。
“你既来了也免得我去找你,这信还麻烦你差人送去。”
这段时间下来,魏淙早看出那玉不是一般稚童,可见公子的看重也不是没有道理。那玉让他送给公子的书信,他没有犹豫便伸手接过。接过之后他并未离开。
“我承认你有些小聪明,”魏淙说,“不过,我认为你并不适合替公子做事。”
那玉眼皮一跳,含笑看他,心里腹诽:这家伙,存心来找茬的?
“恕我愚钝,不明白你的言外之意。”
“追随别人,如果不能全心全意,必然心志不坚,稍遇挫折便心生动摇,也容易受到外物影响。
只是半途而废也就罢了,说不准哪天会反噬其主。”
那玉的脸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魏淙。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是全心全意的追随他?”
魏淙见那玉冷笑,也不气恼,只是淡淡地说:“如果我说错了,那就再好不过。不过敢问一句,你已有将性命,甚至尊严和荣誉都交付于公子的觉悟?你有即使背负恶名,即使为了达成目的而被公子厌弃,也不改追随他的觉悟?”
说完,魏淙盯着一语不发的那玉,见她半晌没有回答,没再多言,闪身离开了。
那玉抿了抿嘴,即便气恼,被他问住而无言以对,这也是事实。转念一想,魏淙跟她的想法定然千差万别,在认知上会有无法逾越的鸿沟,没什么值得介怀。仅有一点,被不算熟识的人点出要害,这样的自己,未免太过拙劣。
没有十分也有六分决心,这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