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还是春梦!
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盖着一领轻薄柔软的锦缎棉被。悄悄掀起被角,其下竟是遍身赤裸,裸露。
一道一道暗紫的伤痕,吐着稠黄和绛红的脓血,边缘被热水泡得发白,疼痛难忍。张艺兴强忍口中的呻吟,撑起腰杆,低头察看,两腿之间青紫肿胀,马鞭掠虐过的刺目惨状,简直没法看了!
每一处伤痕,都抹了一层淡黄色的透明药膏,清清凉凉,稍许缓解了热痛,聊胜于无。
那马师长,难道还给自己泡了个热水澡?
这人可真是愚蠢至极,难道不知道,小凤儿只要用了热水,歇两个时辰,恢复了体力,他就再奈何不得,还想治得住小爷?!
还当真是泡了热水澡?刚才那个梦......
梦境中人如此清晰,亦真亦幻,柔软的唇,温存耳语,那怀抱真真切切就是殿下......
心头突然惊痛,想到身受重伤的大掌柜这时还在荒山野地夺路奔逃,自己这才几天没见着活人,就萌生了异心,竟然暗自做起春梦,梦中与殿下云雨贪欢......当真是太对不住亡命天涯的大掌柜了。
那一口醋缸若是知道了,还不得隔空杀来,把自己这颗脑袋拧下来!
愧疚之余,做贼心虚地将自己前前后后翻检一遍,寻觅见不得人的脏痕劣迹,却一无所获,什么也没找到。
悄悄伸手到后边摸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也分不清是被鞭子抽过的疼,还是在梦里糊里糊涂地遭人染指。
正迷惑间,屋外人语喧哗,脚步嘈杂,房门轻磕门槛。
张艺兴连忙卧倒,阖眼假寐。透过眼睫,恍惚看到人影在床边闪动。
那人撩起帐子瞧了一眼,才一转身,喉间剧痛,一声哀嚎尚未出口,被卡进了脖梗子。
张艺兴从衾被之下跃起,单手擒住来人的脖颈,二指扣住喉头要害。
“别动!动一下就拧断你的喉咙!”
“呃......唔......别......”
“你不许乱喊,我且问你,这里什么地方?”张艺兴稍微松了松手指。
“唔,这,这是马公馆啊......”
“马公馆......姓马的他现在人呢?”
“师长大人他,他刚出门儿了,被军长大人给拎走啦......”
“何时回来?”
“不知道......军长大人有紧急军情商议,急着把师长叫走了......”
张艺兴大惊:“紧急军情?什么军情?难道是你们搜到了野马山的人,要去抓捕?”
“呃,这,这,小人不知,真的不知啊......”
张艺兴心中顿时失望。本想今日会一会这马俊芳,跟他当面锣对面鼓地问清楚。这厮若当真打了歪主意,意图不轨,就一掌劈了他!若是没有,对方毕竟也算是从柴皮膏药手中救了自己一命......
“你们马师长为何将我置于此地,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小人哪知道......”
“方才在这房里......是谁给我解了衣服,谁给我沐浴净身?”
“呃......小人真没看到,刚才就是师长一个人在这屋里,鼓捣鼓捣,半天都不出来......”
“小爷上一回在玉门关戳了他两刀,他难道不记恨于我?为何这般待我?”
“这,呃,这......”
“别吞吞吐吐得,有话快说!不说小爷削掉你一层皮!”
“别,别!师长大人就是吩咐说,让我们一定不要把你在这里的事儿张扬出去,尤其不能让军长大人知道......”
张艺兴满脑门子狐疑,实在想不通马师长行事为何如此古怪。想到适才自己昏迷不醒,那姓马的屏退下人,鼓捣什么?八成儿是在房中行了非礼之事......
心中不禁一阵犯呕。姓马的将自己以热水刷洗一番,想必就是嫌他遍身血污,又脏又臭,不好下手吧!
窗外院落中一阵凌乱脚步,夹杂着木头枪托磕上硬皮军靴的闷响,有人在集合,有人在整队,还有人在换岗。
张艺兴警觉,低声质问小兵:“屋外有多少人把守?有多少条枪?”
“呃......”
“你说不说?!”张艺兴一手捂住那人的嘴巴,另只手二指发力,指尖抠进喉头两侧的软骨。
小兵疼得眼球暴凸,面皮紫涨,上气不接下气儿,眼看着就要翻白眼,吐白沫。
张艺兴心神一晃,脑中蓦然闪过马俊芳一双抑郁含愁、秋水连波的眼睛。
一个令他厌恶的人,偏偏又长了一双令他过目不忘的眼。这人眼神之中,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睹之令人心绪不宁,挥舞不散。
张艺兴使劲摇晃了摇晃小头颅,想要甩脱某种惊惧和悸动。
莫名的惆怅,如绵延不绝的春雨,淅淅沥沥,敲打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