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霍起英给出那封信之前,她压根没想到,老将军竟然会认为,身为宗室的淮安郡公是永安城中,他们兄妹如今可以去信任的人。
但也许,也正如老将军所认为的。
在她的记忆中,当年那个与阿爹忘年交好的老郡公,从始至终都与皇室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茶室内燃了香,老郡公摸出一副棋盘,挥挥手招宋拂过来一道对弈。
宋拂摆开棋盘,才落一子,就听见老郡公忽的开口,慢条斯理说着与棋局全然无关的事。
“你是个胆子大的,像你阿爹。可要是让你阿爹知道,只怕他得心疼死。”
话似调侃,然其中的疼惜不言而喻。
宋拂出身不差,这些年早已习惯的生活在外人眼里,自然是有着巨大的落差。她倒未在意,低头看着棋盘。
老郡公又道:“薛家那小娘子今日遇着的事,若你不帮那个忙,她也不会有什么事。”
宋拂落子,淡淡答:“薛小娘子脾气急躁,又容易冲动。我自是可以不帮那个忙,可若是不帮忙,以她的脾气只怕会把事情闹得更僵。”
老郡公笑了笑,取了一枚黑子就要往棋盘上落:“也是。他们薛府一门都是些有趣的家伙。就那小娘子脾气,估计还不等官差到现场验尸,她就得先撕了死者的妻子。到那时候,薛府再怎么托人关系,只怕也不能轻松捞她出来了。”
“老郡公是说……”
“薛小娘子的嫡姐,嫁的是军器监曹大人。”老郡公说着,收走宋拂一枚白子,“那位曹大人,是康王的人。”
宋拂蓦地抬首,迎上老郡公意味深长的眼神。
“二娘,你们兄妹为什么回来,我都知道。”老郡公缓缓道,“当年,满门抄斩的旨意下得太快,我们没能来得及劝阻陛下。好在,你们兄妹没事,不然我们这帮老家伙死后,谁也没脸去见平初。”
平初,是宋拂阿爹,虞邈的字。
这个名字,曾经是永安城中人人皆知的——大理寺卿,正三品。
这个官职,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再过几年,兴许他的位置还能再往上提一提,到那时,虞氏的声望在永安只怕能再昌盛几年。
老郡公见宋拂出神,心下微叹。
虞邈这辈子后宅没出过什么麻烦。妻子吕氏出身显贵,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乖巧懂事,唯一的妾还是吕氏从小一道长大情同手足的婢女。那婢女倒是个没什么福气的,生下一对双生子就去了。
至于那对双生子,男孩出生不久就夭折,女孩身子弱,好生养了许多年才健康不少。所以,明明只是个庶出,这个女孩却格外受宠,就连后来吕氏生的女儿,都不及她来得讨人欢心。
小丫头,长大了。
老郡公知道宋拂认识薛芃芃,但还不知她与薛家有过关联:“那薛府的当家薛仁楸膝下只两个女儿。长女名苒苒,得封云阳县主,嫁了年长她二十余岁的军器监曹大人。剩下的这个女儿,就是方才出事的小娘子,薛芃芃。这一晃眼,小娘子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宋拂看着老郡公,直截了当问:“郡公此话何意?”
“薛家当年和桓府的亲事曾一度惹人笑话。”老郡公道,“即便桓仲龄他去了番邦,永安城中也从未有人忘记过这门亲事。那时候若不是桓府一度被陛下冷落,眼看着就要颓败,想来现如今的薛家大娘子就该是他桓府的媳妇。”
听老郡公提起桓岫当年的婚事,宋拂免不了心下腹诽,那时成亲掀开的盖头,可是盖在她的头上的。
老郡公想了想:“薛仁楸想重新结交桓府,可惜别说他桓仲龄不会答应,就是桓季那老狐狸也不会点头。是以,薛仁楸想将小女儿嫁进桓府已然不能,但正妻不成,却还能做妾。”
“不可能。”
老郡公惊讶道:“不可能?薛府好歹也是正经人家,背后又有康王,他桓仲龄若是想在朝野闯出名声,不会拒了这事。”
“桓郎君……不会同意的。”宋拂脑海中闪过桓岫其父桓季的面孔,道,“尚书令大人也绝不会同意。不然,日后桓府定会为人所不齿。”
“为人所不齿么?”老郡公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然脸上满满浮上笑容,缓缓点头,“你猜得不错。桓季没同意。”
宋拂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紧接着便听老郡公接着道:“所以,薛家那小娘子的婚事,就由她嫡姐操持,欲将她引荐给太子。”
薛府一心攀龙附凤,宋拂在临殷时便知晓了他们一门上下的那点心思。
她想了想云阳县主那张面容,再想想薛芃芃,忽而认真问道:“县主的年纪不是与太子更合适么?为何当初……会嫁给曹大人?”
老郡公道:“因为名声。”
谁都知道,桓府二郎君与云阳县主的婚事,是在临殷办的。那时做主的是临殷桓氏的长辈,婚宴是流水席,大摆了三天三夜,热闹非凡,永安城自然也传遍了当时的热闹场景。
哪里想到,不久之后,薛府用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