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形见。后得老渔相救,又送入官署,县官见之大惊,忙派人护送离府。
俟亢醒转,已遭缚,更有诸道人在侧看守,苦挣不得脱。逾半月,至王府上,东南君王素有反意,见亢龙身,抚须笑道:“天下尽入吾彀中矣!”遂命道人将亢拔筋抽骨,炼作灵丹利器,为谋求江山。
可怜亢出身尊贵,非但受同族磋磨,又经凡人虐亡,死后尸骨不寸。唯余怨气冲天,得天命怜惜,重归人间。今借洪山躯体,方知复生之时,竟为前世己遭难之际。虽同魂,却非一体,着实怪异。
而原先洪山其人,沾染因果,应投胎往豪富之家,一世顺遂。
思及种种,洪山沉吟半饷,自言道:“应早作打算,不使吾……亢再遭奸人害。”
逾旬日,一日大雨倾盘,邻里皆歇息家中,洪山见此,便乘小舟出。幸此身水性不差,又记着些护体之术,喃喃数语,便越过惊涛骇浪,往黑木湾去。然遍寻不得,不知亢在何处,更兼颠簸,再难前行。正焦急,忽见一黑影沉浮,洪山移小舟近,定睛看去:但见一半人半龙者,双目紧闭,遍体鳞伤。洪山费尽气力,方救其人,趁天色昏黑,带入家中。
其时亢昏睡不醒,洪山侍疾在侧,几近寸步不离。幸前世横遭灾祸,本蠢且无知,得通灵窍,今以此机缘救亢,更掩其气息,令凡人不得见。盖天命莫测,纵天人亦难识。
又月余,一夕,洪山少倦,伏榻边熟睡。则亢忽醒,视之,乃一清秀少年,不惧其龙身,数日来多加照料。亢意稍动,以手触其颊,却惊动洪山,一抬眸,四目相对,竟有前世相识之感。亢顿生疑,问曰:“汝何人?”洪山初喜,渐回神,答曰:“吾乃归珠县民,姓洪名山。那日出海打渔,忽见仙人遭难,便带回家中。”又垂首,为掩饰眼底泪流,“多有冒犯,望仙人见谅。”
闻言,亢似不知其意,盖灵光一现,今不复存,又变回昔日懵懂模样:“饿……”洪山见之,愈怜,便往灶间烹鲜鱼,与些草蔬,凑成一桌。亢灵智虽与孩童无异,身却如及冠男子,未几,将桌上饭食一扫而空,方觉饱足。察身侧人未尝半点,似觉羞愧,低眉不语。洪山亦不恼,取巾为其净面,笑道:“无妨。”
亢愈乖顺,许是视其为兄长,故任其施为。洪山心头一酸,暗忖道:“今吾得复生,定疼宠,不使吾再遭扒皮抽筋之苦。”
然东南郡王一事,尚未了结,洪山忧虑在心,不敢疏忽。俟亢稍痊,可换人身行走,便趁夜收拾行装,搬离归珠。亢言听计从,随其出县,一路北行,不知欲往何方。则洪山犹豫再三,见其灵智未明,始坦言道:“汝母璃姬,乃苍海龙王同胞姐妹,昔时为情所困,因难产亡。”故二人此番要寻苍海龙王,才好向罪魁祸首讨还公道。幸东南郡王等人依仗道士之术,竟不知龙族自有隐匿妙法,料是那奸细,也不曾告外人。
苦行半月,又渡季江,二人皆消瘦不少。尤其洪山自小体弱,虽以前世残存龙威及亢相助,得海珠玳瑁多矣,换来财帛。然不敢妄动,亦碍于路途颠簸,日益倦怠。终至苍海岸边,洪山长叹一声:“这般近,吾前世竟不曾来此处……”少顷,回过神来,执亢手,递书一封:“吾为凡身,虽能下海,不可进龙宫。汝将此书带去,交与汝舅。”
亢连连摇首,反握洪山右腕,状甚焦急。洪山不禁失笑,盖二人本一魂,又朝夕相对,更添亲昵。苦劝再三,仍不允,洪山无法,低声道:“也罢。”遂俟夜半无人,教亢现出原形,坐其背,一同没入海中。
因龙族有避水咒,故洪山以凡人肉躯下海,亦觉自如。不多时,遇二三巡水长螺,果被拦下。便告其所以,长螺兵忙去禀报,未几,迎二人入水晶宫,拜见苍海龙王。见亢来,龙王大惊,曰:“果为吾甥也!为何事来?”洪山欲应,则亢忽正色道:“吾母因银海龙王性淫,好纳姬妾,经年郁结在心,难产而死。吾自幼愚钝,与银海龙王第六子交恶,受其暗害,幸得洪山相救,方大通灵窍而晓世事。然银海龙王昏庸,吾难寻公道,实乃走投无路。”
苍海龙王闻言大怒,拍案而起,曰:“吾以为亲妹在银海,定受万般宠爱。昔日探看,亦不见其露愁容。虽知产亡,更不生疑。怎料银海老儿无能至此,教养无方,连累吾甥!”言未毕,涕泪俱下,数步上前,将亢扶起:“吾即日便往天庭,汝二人暂居此处。”遂领数百海兵海将,往西天胜地而去。
而水晶宫内,又有十余美姬,乃各色丽鱼精,领二人至寝宫歇息。见鱼婢散去,洪山含怒道:“汝并非灵智未开,缘何欺瞒吾至此!”亢眉眼带笑,强拥其入怀,答曰:“不敢,不敢。只因吾身遭横祸,神思散乱,故不能坦言。”洪山仍有所疑,又觉彼此亲近过分,欲推,力不足也。唯双颊涨红,恨恨道:“既知吾为汝前世,何故作此情状?”“吾二人同魂,莫道血亲,又有何人能如吾等亲昵?况吾与汝禀性大不相似,怎能当一人看待?”
洪山一时语塞,则亢愈喜,只面上不显,反露几分悲戚,曰:“三百年间,只汝一人,待吾极好。前世今生,更是天缘。”言毕,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