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经年抱着莱恩到斯坦利那里时,第五大街的公寓烧红了半个夜空。
猩红的火舌舔舐着布满疮痍的公寓楼,女人的尖叫和嘈杂的嘶吼传遍了整条街道。
卡若琳死了,连同那两个磕了药的凶手。
金属色的手枪躺在莱恩怀里,阮经年低敛的目光落在婴儿哭红的小脸上这是个长着黑色小卷发的小家伙,遗传了卡若琳漂亮的蓝色眼睛的孩子,笑起来时像天使一样令人愉快。
而这个孩子还不知道,从此这世间唯一可能会在意他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真是可怜。
但是与他无关。
卡若琳说,刚从西班牙移民过来的时候,她的家庭也曾美满得像梦一样:做科研的爸爸,贤惠的妈妈,还个可爱的弟弟。
听起来是美好的,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犹如死水,波澜不兴。
后来爸爸被工作的公司开除了,打击之下开始酗酒。一直做着家庭主妇的妈妈不得不开始在富人家做女仆,失去关爱的弟弟被混混带坏,家里的贷款再也无力偿还,房子被抵押后,伴随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债款。
每天被满世界追债的他们开始东躲西藏,后来弟弟跑了,混进了一个小帮派,父母离婚了,母亲改嫁,父亲最终酒精中毒死亡,而她,在斯坦利的庇护下,在第五大街混日子。
啊,原来失去工作的人,在这个国家会这么悲惨。
如果在第五大街收留你,我会死;但是收留了你,莱恩会过的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卡若琳头一次正眼看他,短暂的晃神之后又是平静,蓝色的瞳孔通向深渊。
那时莱恩才刚满一周,但是他的母亲已经又开始接客了。
诚然这样的敬业十分感人,但是来这里的渣滓们却不太领情:
妈的,松得跟盐水袋似的。
从那时起,以往卡若琳看不上的烂人开始上她这儿来找乐子了,从前被她践踏的杂碎里甚至开始有人冲她动手,开始好几个人一起上她这儿来玩sm。
越来越放肆的男人们透露的信号十分直白:她的护身符过期了。
果然,还不到一个月,她就被这些人折磨死了,全身赤裸,没一块好肉。
恶心的人渣们啊,他看着躺在卡若琳身边的男人们。
举起手枪的时候,阮经年没有犹豫,枪声让喧闹的公寓楼一瞬间噤若寒蝉,到底年纪小,勃朗宁的后座力冲偏了他的准头,从下颌穿头而过的子弹钉进墙板,炸开的血花和脑浆撒了满床。
被惊醒的莱恩哭的撕心裂肺,但再也不会有人在乎。
虽然可怜,与他何干。
阮经年把屋子里剩余的朗姆酒洒遍每个角落后,走出房间,带上房门。
婴儿哭声已经嘶哑...但是与他无关。
屋里的火势已经起来了,阮经年收了收手臂,换了个省力的姿势抱着怀里的孩子,面上一片冷凝。
明明跟他没有关系。
被火势惊吓的人群四下奔逃,纷纷惊恐地冲出公寓楼,第五大街上一片嘈杂纷乱。
阮经年收敛气息隐匿在角落的电话亭旁,等停在对街的宾利里的人冲进楼里才施施然离开。
轻哧一声,总是接受安排的人生还是太无趣了些。
第五大街的火势越烧越旺,照得斯坦利那头标志性的黑色小卷发乌黑油亮,短短的卷发贴在脑门儿上,那双紧盯着阮经年的狠毒的小眼睛闪烁着跟火一样疯狂的光。
他本想着等卡若琳死后让这小子先在第五大街上流浪一段时间,再施恩把他带到自己身边,不曾想他自己就来了。
卡若琳死了。这是你儿子吗?
来到第五大街已经大半年,阮经年身上还是刚来时的那身衣服,衬衫上袖口后领已经有了磨损,灰色的小西装和同色的马甲已经看不出原样。
但他的身姿还是来时一样笔挺,怀里抱着孩子也没有折损半分,只是包着孩子的毯子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了血迹,让这个令人心碎的组合透出几分残酷。
他仰头看着斯坦利,冷静平淡的眼神却好似他才是上位的那个人。
啊,是吧。斯坦利的笑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恶毒,他盘桓在阮经年身上的目光像是冰冷湿腻的蛇信子,一寸一寸舔舐着他的皮肤,那边是你干的?
阮经年颔首,矜雅得好似一个从不居功自傲的将军。
斯坦利狂热的目光里又生出几分贪婪与痴迷。
多么完美的孩子:美丽,高贵,无情,理性,像高高在上的天神想得到他,让他臣服,让他完全属于他。
留下来,这个孩子就能活下来,那边我也会帮你解决掉。
这污浊黏腻的眼神多么令人不悦的垃圾啊。
阮经年目光凛冽:
留下来,我会杀了你哦。
杀戮这种事,在贫民窟连学习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