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唯一的女儿,当年可是娇宠着养大,又嫁给青梅竹马的林家二爷,如今虽已四十出头了,却仍容光焕发、美艳妩媚。
辛太夫人乐呵呵地道:“安丫头你怎么还跟从前一样,尽喜欢看才子佳人的故事呀?都做祖母的人了。”
“如今我到了石家,又在伯娘面前,虽然做了祖母,也还是石家的姑娘呢。”林二夫人笑道。
说笑一番,最终辛太夫人还是点了。那些方才赞着荡寇志好听的夫人们,倒是松了一口气。大多数妇人还是更爱那俊俏小生,哪里要欣赏那胡须公大刀男?
辛太夫人却默默盘算着要把这荡寇志断绝了方好。不知是何人,造了这一出荡寇志,讲的就是崖州石家历年来荡平海盗之事。本来,听君之命,忠君之事。无论何等功德,俱是皇帝的。又怎可民间立传传唱?若到紧要关头,恐怕便是要命的事情。
这般想着,牡丹亭的戏却是咿咿呀呀地唱起来了。这戏本子许多夫人都能背出来了,却仍是看得入神。原来这戏班子是早早从苏州请来的,便是宫里贵人的晚宴也去得。人物俊俏,身姿婀娜,衣饰华美,唱功了得,如何不入迷?
只是二楼小间里,织云如今陪伴着的几位少奶奶们,却是低声讨论开了。
“不知为何,我看这牡丹亭里如花美眷、郎才女貌,总想起咱们二爷和二奶奶。”林二奶奶刀金凤低声道,“想七夕祭祀会上,二爷可不是舍身护着二奶奶,真叫人羡慕。”
“二爷这样的好夫君世所难求,连学洋文这种事情都同意二奶奶去学。”王家庶子媳妇林紫鸢说道。
“听工械署的小吏说二奶奶跟着番邦男人在修习番语?”刀金凤直直地看着宋织云,问道。
这一小间里有五六个年轻媳妇,听得林紫鸢、刀金凤这几句话,顿时都竖起了耳朵,根本无暇顾及台上唱了什么。
宋织云看着林、刀二人一唱一和,想起婚礼之时这两人就拿着林二小姐说事了。为何这两人这般针对自己?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莫非都曾是石震渊的爱慕者?想起石震渊在外一派淡漠严厉的表情,宋织云实在不能明白有什么可爱之处。虽有些神游,但宋织云也是京城里出来的小姐,言语上的话语张口就来:
“二爷自然是天下难得的好丈夫。”宋织云微微红了脸,顿了一下,看到林、刀二人果然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欢畅。“那洋文夫子在三十年前曾经得过先帝嘉奖,说他是世间难得的好夫子。二爷知道我想学洋文,便上书今上,今上鼓励我们好好去学,如今皇族里都有皇子王爷在修习洋文呢。两位奶奶,学洋文可有什么不对么?”
刀金凤与林紫鸢看着宋织云巧笑倩兮的脸,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前。皇帝都说可以做的事情,你怎么能说不对?想装聋作哑吧,偏偏宋织云问了这么一句,还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引得其他人也看着他们,倒是难以下台。
“我……可没有说学番语不对。”林紫鸢期期艾艾地说道。
“那……你总不能单独跟番邦夫子学!”刀金凤犹自不服,继续说道。
隔间的小门突然开了,进来两名女子,一个是石弄潮。只见她站着,打量了一番刀金凤,道:“原来是林家二奶奶呢。那小吏可告诉你,有两位夫子教习番语?那小吏又可告诉你,我也跟着二嫂在修习洋文呢?”
刀金凤一张脸涨成猪肝色。石弄潮这个问题十分刁钻,如果她回答不知道,那么石弄潮大可嘲笑她道听途说,误信人言。如果她回答知道,那么石弄潮更可以说她隐瞒事实,误导视听,居心叵测。
“弄潮,你小声些。”跟着石弄潮进来的人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微笑道:“各位奶奶大约平时事务繁杂,家事忙碌,所以不晓得洋文学堂的事情也是有的。听我夫君说,如今京中正在热议开设洋文馆之事。今上与内阁各位学士,都是赞同的。四海之大,不独大胤,南洋西洋,俱有大国。”
宋织云认出这女子正是鸿胪寺掌事的妻子章碧茹,遂报以微笑。她今日迎接之时,方方认识,虽觉她气质高华,却不想她有这一番言谈,顿时有相见恨晚之感。听弄潮说这章碧茹是京城章国公府的嫡女,只是生母早亡,从小跟着外祖母在苏州长大,到了待嫁之龄方回到京城。正是十八岁的年龄,却嫁给鸿胪寺一个年近三十的司正做了填房。
章碧茹的话,明显是给了林二奶奶台阶。她讪讪地道:“顾夫人说的是,内宅忙乱,竟不比二奶奶见多识广了。”
各家奶奶也一一应和,方转过头去听戏。
宋织云送石弄潮与章碧茹出来,找了二层的一个角落,说起话来。
“方才顾夫人一番话,实在让人佩服。”
章碧茹笑道:“日日听人念叨,我不过拾人牙慧罢了。我去年跟着那魏安妮修习不列颠语,如今跟着苏菲亚修习法兰西语。我夫君常说,未来二十余年,番商海贸只会更盛,西洋南洋诸国定会往来日益频繁。四海之大,我们也总是要去往西洋南洋诸国的。”
此刻,暮□□临,荷风四起,夹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