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碰过刀剑。
铁血无情的镇国大将军偏偏怕了这只手,碰了滚开水似的猛然缩了回来,握成拳头躲到桌底下去。
“那就是我哥哥。”虞子衿小声说:“都铭喜欢我哥哥,他遇上我哥哥才会这样。”
玄北点了点头。
“可我哥哥不喝酒。”虞子衿又说,“他以前说了,读书人不碰酒,不下馆,不求做官不拍马屁。
他很喜欢你呢。”
玄北撩起眼皮瞥虞子衿一眼,半真半假地沉吟:“既然这样,不如……”
虞子衿一脸凶相揪住他的耳朵,老虎似的威风:“不准不如!没有不如!你就是好喜欢我!”
玄北闷声笑了笑,抓住他作乱的手。这时又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道:“三日前,国师放言子衿乃祸国之人。”
玄北在国师二字时忽然捂住了虞子衿两只耳朵。
他手一转地不再拖着虞子衿,惹得虞子衿夹紧腿,牢牢挂着,再摇头摇头想甩开玄北的手。
虞子衿扭来扭去挣脱开玄北的手,只听都铭道:“你曾说但凡迷信鬼神之人,必然自信无能,才期许外力。你也称赞过大王不兴鬼神是好事。”
头一回听都铭言说如此长一段话。不过虞子衿注意力全在称赞上。
虞清安也曾费尽心思扣住虞子衿在前院吃好喝好住好,亲自带在身旁,尝试教导他诗书。可惜虞子衿铁定主意不走男子汉该走的路,成天上跳下蹿,撕开书本烤红薯,毛笔拿来画乌龟。
虞清安只好另打主意,意图寻个武艺高强的师父来教导。虞清安左找又找花费三个月才找来一个世外高人。
不过只到第二日,虞子衿蹲了一炷香马步就揭竿而起,活活气走了师父,从此又潇潇洒洒活在后院里。
无论如何,虞清安是个眼界极高的人,难有赏识的活人。多半看得上眼的都是滚滚历史里的文人雅士。
如今却夸赞了玄北。
虞子衿朝玄北努努嘴,无理取闹地使眼色:听到没有?我哥哥夸你?你听了是不是可好受?
谁知先扬后贬。
虞清安立刻又道:“那已是昔日往事。如今的大王不顾大局,公私不分了。”
虞子衿又看看玄北脸色,无波无澜的。
都铭不太认同,“你想多了,大王心中有数。”
虞清安径自灌下两杯酒,醉意朦胧地回答:“我称病不上朝有半月。哪怕传出与牯夏拉来往密切,防也好问也罢,大王也全无动作。我已分不清究竟大王对这个位置这个国家这个天下还上不上心!?是否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虞子衿?”
“虞清安!”
都铭顿时气势冷起来,张口欲言,“何必装病试探大王?你与牯夏拉来往密切是真是假?”
虞清安打断他,神色倔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用你提醒。”
“别告诉我,你更改志向想去做乱臣贼子!”
都铭冷冷道:“究竟是你的大王有矛盾在先,还是你和牯夏拉勾搭在前?”
“都铭!”虞清安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手撑住桌子,语气是不可置信的,“你我是自小的挚友,难道你怀疑我会有意与牯夏拉合谋?我图什么?丞相之上还有什么?难道我想爬上王位去?你说这话前有没有仔细思量过?!”
酩酊大醉的虞清安流露出几分得理不饶人的霸道。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也显现二人关系亲密,足以让好脾气的虞清安肆无忌惮的使性子。
果不其然,都铭脸色软了许多,伸手扶住虞清安,低声道:“我只……担心你走错了路。”
虞清安又坐下来,他木着脸斟满一杯酒,躲过都铭抢夺,一口下肚。放稳空杯,他忽沙哑发问:“倘若当真有一天,我为逆贼,你会与我为敌么?”
真是大逆不道的问题。
虞子衿这时候双手拉拉玄北的耳朵,软声软气地说:“这里不好玩,我们走吧。”
玄北心知虞子衿是怕他听见手下最得力能干的大将要合谋对付他。
“你听见没有——”虞子衿哼哼唧唧又挠玄北,“我要走!我要去别处玩去!”
那边都铭沉默片刻,只吐出三个字:你醉了。
今晚把酒话家常是不能的了。
玄北深深看一眼都铭与虞清安,转身离去。
虞子衿扭头看。不料想虞清安趴着,脸看不清,肩胛骨在微微抖动,不过看不真切,分不清究竟是怎么了。
而都铭复杂眼色突然从虞清安身上挪开来,与他四目相对。
——他知道我们在这了。
虞子衿这么想着,就是不知都铭何时发觉的。
起初知道,他就不该放任虞清安酒后胡言乱语。要是才知道,那句你醉了又是什么意思?
倘若虞清安真的与牯夏拉一起反,都铭会如何抉择?
虞子衿试图从他深邃目光里看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惜都铭心思太深太错综复杂,犹如蜘蛛网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