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晚上,江照收拾好书包,最后一个离开。
替叶蘅做完大扫除,她关好灯,轻轻给门落锁。
天上的星星有些黯淡,去操场车棚推车的路上,她往嘴里塞了些核桃之类的坚果。
脑子好用不假,也得养着啊。
一把塞进去,她微鼓着腮帮子,去开车锁,顺便点亮了车前灯,淡黄的光线扫过去,大树下朦朦胧胧的身影清晰起来。她猛地咯了一下牙,一口吞完,头也不回地推车往前走,仿佛没看见大树下是宋遇和一个女生,也仿佛没听见那女生说:
“为什么她们都可以,我不可以。”
江照像只落荒而逃的小松鼠,远离了宋遇的视线。
他收回目光,对站在眼前的女孩子说: “你到底...想要什么?”
“女朋友,”女生似鼓起极大的勇气,一字一句说: “做你的女朋友。”夜色中,看不清脸,她的马尾却似在随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宋遇低下头,说: “我不喜欢别人,拿我的秘密来威胁我。”
女生面色一僵。
他顾自往前走,“三个月,那些你能做到吗?”
“她们能的,我也能。”女生握紧手心,柔弱的声线坚定道。
宋遇没有停下脚步,只淡淡说: “你应该清楚,我只是需要一个女朋友,是谁都没关系。”
“我知道。”女生仍坚持着,不愿放弃哪怕一丝让这阵风为自己停下来的希望。
零星的星辰下,发色如镀银光的少年回头,唇角斜斜翘起,看不出情绪: “那好,如你所愿。”
*
第二天考试。
江照特意被留在家里吃早饭。
中式的装修让这间两层的复式公寓显得低调内敛,长长的黄花梨木桌上下左右坐着四个人。
她规规矩矩地喝了口汤,不经意间撞到对面年轻男人的视线。
犹如深渊,又带着忧郁。
稍显苍白的清秀脸颊,俊俏的五官,莫明与他周身的气质相衬,艺术感中,带点偏执画家的灵性。事实上,江照这位名义上的哥哥,正是一位年轻画家。
而立之年,已小有成就的抽象派画家,叶修竹。
江照真的和叶姓有缘,母亲叶晚,再嫁的男人,也是叶姓。
以至于别人真的以为他们是一家人,除了自己,这个江姓,只会让她在这个家显得别扭而固执。
低下头,她尽可能有礼又快速地用餐。
擦了擦唇角,江照背上书包,朝在座三人稍稍点头后,就要离开。“阿照...”叶父叫住她,这个已经把生意做到国外的男人依旧待人有礼有节,淡笑从容说: “考试加油。”
“不要有太大压力。”母亲叶晚补充,廖廖一句后,又转到叶修竹身上,“有空多和你哥哥交流,学习经验。”
“听见了吗?修竹。”叶父沉声说: “平时多关心关心妹妹。”
“我知道了。”叶修竹茶色的眼眸望向江照,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一定会,把阿照当亲妹妹一样照顾。”
离开家后,江照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她是希望能住校的,虽然很清楚母亲和叶叔叔都是希望他们两个孩子能培养好感情,但很明显,叶修竹不待见她。
这位大前年以优异成绩被本市T大录取的“哥哥”,恃才傲物得很,一向清冷孤高,没有住在学校,反倒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可能艺术家都是这样的吧,江照想。
希望下个学期,她能争取住校。高三的话,以学业为重家里应该会同意。不过,自己要先拿出好成绩来才有说服力。
这次的期中考试,就是机会。
入考场后,江照比以往任何一次测验都要谨慎,新的城市,她虽然有信心,毕竟从前在苏市,那样难度的考卷都攻克下了,但还是要格外细心,因为每个省市出卷的侧重点不同,对知识的运用也不同。
唯有活学活用,才能百战百胜。
考试整整持续了两天,周四周五,交完最后的英语答题卷后,江照心里已经对成绩有了一个预算,只等周末过完后,周一公布成绩。
时间还早,她沿着楼梯走上教学楼天台,想看一看学校整体的风貌,轻轻推开那扇门,一股烟味就扑鼻而来。
天台边缘,听到声音,耷拉着两条腿的女生回过头,浓妆艳抹的脸上隐有泪痕,见是江照,叶蘅熟稔夹烟的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江照冲她微微一笑,干净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她自然地坐到叶蘅身边,静静等她点完一支烟,从口袋翻出一块口香糖递过去。
没有言语,叶蘅却听明白了,江照在说,她尊重自己任何选择,也会在自己做完选择后,尽可能送上她所能给予的关心。
“我没事。”叶蘅整理好哭花的浓妆,偏过头,心里已为这认识没几天的小姑娘微微动容。
如江照这样的人,还能去爱别人,已是难得的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