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里挖出来的。我住院的时候他也在医院,两只手上全是伤口,缠了绷带不能碰水。我妈就请了假每天在医院照顾我们两个,她辛苦了好几天。
“我在土里埋了好几个小时,但是身上都只是一些轻伤,昏迷以后醒过来很快就出院了。等到回了学校,我发现虽然我爸把我救回来了,但我好像没有真正得救。”
代如亦的信息写到这里,停了下来,往前一翻才发现自己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她无奈地笑了笑,又接着写。
希望刘笑阳的耐心够用,能够认真看完吧。
代如亦回到学校,离毕业已经没多久了,她却发现了班上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准确地来说,是他们对她的态度都很不对劲。
班主任老师会在看到她的时候脸色发白,不敢接她递过去的粉笔,也不批改她交的作业。偶尔不经意间和她目光对视了,就会吓得把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
代如亦虽说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温柔文静,有时候会让老师头痛,但是她成绩好家境好又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老师们一向都对她挺好的,甚至谈得上是偏爱。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变化最为敏感,尤其是在她们这种站在青春期入口的年纪,大家都很会察言观色。
代如亦渐渐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就连之前关系最好的那几个同学也不再和她说话了,顽劣的男生们还会模仿班主任见到她就跟见到鬼似的惊恐样子来嘲讽她。
她原本是女生中的孩子王,却一下子落入了被众人围攻的境地。
代如亦有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在放学后去了教师办公室,只有班主任一个人在。
她在加班批改作业,回头一见门口站着的人,手里的钢笔一时没拿稳砸在了桌面上,墨水漏出来洒得到处都是。
代如亦认真道,“老师,为什么你改别人的作业不改我的?”
班主任浑身一抖,僵硬微笑道,“你成绩好,作业也做得好,老师觉得没必要改了。”
代如亦觉得她的回答听上去很奇怪,追问道,“可是其他老师也改我的作业啊,他们总挑我错。”
因为成绩拔尖,犯的那点错误总是因为粗心大意而不是不会做,恨铁不成钢的各科老师们经常抓着她批|斗。
班主任后背一凉,硬着头皮牵强解释道,“因为我这一科你学的比较好,没什么错误。”
代如亦没说话,盯着她看。
班主任被她看得浑身发毛,脸上僵硬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代如亦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老师,是不是因为那天你没救我?”
放学时段,学校里基本没什么人了,小学是不允许学生课后在学校逗留的。因此在万籁寂静中,班主任觉得面前站着的这个孩子不似真人,她仿佛是来向她索命的鬼魂。
阴魂不散,无处不在。
每天上班见到这个孩子的脸,她就觉得浑身血液都是凉的,无时无刻不在战战兢兢。
她什么都没有做,她也没有错,她那时候明明摸到了她没有呼吸,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代如亦看见班主任站起来看向自己,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冷冰冰地说,“对,就是因为我没有救你。你是在怪我吗?”
怪她……
“没有。”代如亦说。
她没有怪她,她只是伤心而已,或许还有一点绝望。
班主任听到她的回答却像受不了似的,声音突然尖刻起来,大声吼道,“你还说没有?!没有你为什么要成天盯着我看?为什么总在我的课上举手回答问题?为什么现在还找到办公室来问我?”
吼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变调了,刺耳难听。
代如亦被这种不加掩饰的恶意震住了,她从来没被任何一个大人这样吼过。
抬手抹了抹眼睛,她还是坚持道,“真的没有。”
班主任眼里闪过狠厉的光,突然向她冲了过来,代如亦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班主任冰凉的五指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又落下,随即就是“啪”地一声,很响亮。
代如亦被打了一个耳光。
她抬手捂住了脸。
班主任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她没有安慰代如亦,只是匆匆跑向办公桌,拿了自己的包就忙不迭地出了办公室。
高跟鞋的声音急促地在楼梯上响起,渐渐远去。代如亦捂着脸在原地站了会儿,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办公桌边上,把桌上的纸扯了两张,边擦眼泪边说,“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的,但我身上没带纸。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明明是要擦干净眼泪,话一说完她却哭得愈来愈厉害,愈来愈委屈,最后愣是把那一小卷纸给用了个精光。
她走的时候把自己用过的纸捧到外面的垃圾桶里扔了,然后认真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班主任走的时候忘记锁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