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碗的手。手掌间沾满了雾气凝结的细密水珠,滑溜溜的,许三碗收回手,握紧拳,在腿外侧蹭了蹭,喉咙咕噜咽一口唾沫。
这些细小的动作没逃过李秀梅的眼睛,她诧异的瞪大双眸,惊异自家大哥与许三碗竟已是这般关系。
她也是愚钝,早该猜出的。客栈上房未满,大哥与许三碗却同住一室。且真若赵虎所言,大哥是被马匪劫去当压寨夫人,那这些天,许三碗早该知道彻底。现今对大哥还是亲昵的态度,可见……两人大抵是情投意合。
“进屋许久,还未问大当家姓名?”李秀梅道。
“三碗,许三碗。”李秀兰替答道。
李秀梅错愕,竟是这般巧合么?这许家寨的寨主,与儿时大哥所救的少年同名同姓?
“妹妹可还记得?小时候曾一起玩耍过的三碗哥哥。”李秀兰问。
“我还以为重名,不想真是三碗哥哥。”李秀梅打量几番许三碗,这人哪还有当年瘦骨如柴的模样,牛高马大,站在大哥身边,生生将大哥衬托出几分娇小。
一时四人皆未开口,气氛稍显清冷。
“大当家此次是为何事下山?”赵虎开口打破诡异的氛围。
“兰儿牵挂胞妹,这次下山是准备接秀梅去寨中小住几日。”许三碗道。
“正巧,我也恰好有事找大哥商量,才匆匆离家。”李秀梅收回目光。
“这些日子,着实委屈你了。”李秀兰拉起李秀梅的手“二伯母可有苛待你?她一直对我不喜,想必定是处处为难。”
“她自是这般,我倒习惯。只是天天派人跟着,走哪里都有一双眼。我便一直在屋不出去走动,她又能哪我怎样?”李秀梅冷笑,随即又道“倒是大哥你,我心里一直担忧着,怕你出个好歹。好在大哥有上天庇佑,遇见了三碗哥哥。”
说着,不禁庆幸,李秀梅抱住李秀兰,李秀兰轻轻拍拍妹妹的后背,算是安慰。
“以后跟我与三碗去寨子生活。那个家,不回也罢。”
李秀梅抱紧自家大哥,咬牙使劲摇头“大哥,我舍不得。”
“虽说现在物是人非,却是父亲与娘亲留与我们最后的想念了。”李秀梅抽泣“府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熟知。”
“可惜……偏生鸠占鹊巢。”李秀梅嘲讽道“大哥可能觉得二伯待我们不错,这些年也不曾亏待我俩。吃穿用度,即便二伯母苛刻,转交到我们手中,也还将就。”
“但他李荣照样不是个东西!”李秀梅骂道“大哥以为他为何收养我们兄妹?若不是父亲留下的那笔钱财和李宅的地契……”
李秀兰久久不能语,仿若一场荒唐可笑的梦境,被击个粉碎。
“大哥还记得当年二伯北上么?生意没做成,还背了债务。”李秀梅问。
李秀兰点头,那一段日子的确艰辛,一个馍,三个人分食,就着清水下咽。那时,李荣对他和妹妹照顾有加,自己挨饿,也省下口粮,不让他们挨饿。直到后来知晓他变卖了父亲留下的钱财,也不至于心生怨恨。
“他对我们好,不过也是为了将我们卖个好价钱。”李秀梅缓缓道,眼中闪过一丝憎恨“我半夜被饿醒,想寻些吃的,恰巧听见他与二伯母商量,想将我们卖给一个路经的贩子。只是我们太过柴瘦,饿的看不清长相如何,所以贩子出的价钱也不可观,这才没能成事。”
“大哥,你猜,他给我们寻的什么买主?”李秀梅问。
李秀兰摇头,他大脑一片混沌,无数思绪翻飞纠缠,乱做一团。
“楚馆秦楼。”
“轰”的一声,李秀兰脑中嗡嗡作响,往后退几步,一下跌坐在凳上。
他气的浑身发抖,眼眶通红,心中郁结之气盘旋萦绕,积蓄充盈,即将喷薄而发。李秀兰眼前模糊一片,牙齿在口中磨的咯吱作响。那模样,像是要吞人似的可怕。
“兰儿,都过去了。”许三碗站在李秀兰身后,胳膊绕过他的肩头,握住李秀兰的手,手指卡进他指缝中,捏紧些。
李秀兰抬头,背靠着许三碗,声音沙哑道“怎么会这样……”
☆、第二十七章
四人,三匹骏马,一同朝许家寨去。大道上,尘土飞扬,席卷而起的沙尘一路飘飘荡荡,遮盖天边斜阳。此时天尚明朗,四人抓紧赶路,趁着太阳落山前,赶回许家寨。
李秀兰坐在许三碗身后,双眼微肿,神色憔悴。他抓紧前面人的衣裳,脸靠上对方的脊背,试图从那得到些温热。
许三碗背挺直,手持缰绳,鹰一般迫人的双眼注视前方。
“公子,前方有道门。”侍从上前,抬头望一眼门上缠绕的荆棘,回头对方颖道。
方颖摇两下扇子,问身边稍微年幼些的侍从“我问你,以前可有学过锁匠?”
侍从摇头。方颖收起扇子,揣进怀里,撸起衣袖,道“那今日`你可长见识了。”
方才上前察看的侍从退到一旁,抱手冷面看着方颖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