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同年、同僚竟也一个都未曾来送行。京城离泉州府又何止千里,此去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沈玉书歪在马车内不出一声,家里的老仆边驾车边落泪,小声地咒骂那些人忘恩负义。沈玉书由着他念叨,他现在整日里都不说话,不过短短几天功夫,精气神与以往更加不如,仿佛一盆娇花,平日里小心爱着护着,偶尔忘记挪进房间,一夜之间便枯萎了。
仆人心情很坏,大雪天本来就不好驾车,一路上走得很慢。沈家老仆擦擦泪,忽听得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回头一看,立即喜形于色。他自作主张地勒马,掀了帘子向沈玉书禀道:“少爷,有几位大人给您送行了。”
沈玉书却惊得往后一退,他的脸颊已经凹陷下去了,因为惊恐眼睛显得大而狰狞,人都缩到车厢角落里了。
林迹深与李景闻讯后骑马赶来,总算堪堪赶到。他们赶了一阵路,累得有些气喘吁吁,沈家老仆已经跳下车,道:“少爷,林大人与李大人来了。”
马车内久久都没有回应,李景便去掀那马车的帘子,沈玉书惊慌地用袖子挡住了他的脸:“别过来!”
李景一愣,林迹深拉了李景一下,李景这才慢慢放下帘子。林迹深沉声道:“那好,毅庵,我们可以隔着帘子说话。”
沈玉书在马车内发抖,叔父倒了,他尝尽了这世间的世态炎凉。而后他又廉耻丧尽,去做那种事情,最后却被狠狠打了耳刮子,一败涂地还不够,现在连脸面都丢光了。他也曾是读过四书五经有过抱负的好男儿,如今不止他人唾弃,便是他自己,也是瞧不起自己的。他只想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到那个蛮荒之地了此一生。
“说什么呢?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沈玉书咬牙,一字字地挤出来,“你们何必眼巴巴地来看我的笑话!”
“你!”李景气极,用手指着马车怒视道。
“毅庵,我们是诚意来送行,如果惹得你不快,我道歉。”林迹深按着李景的手,以目示意,李景渐渐冷静下来,林迹深又道,“我们曾是一起饮酒作诗的朋友,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情,你都是我们的知交好友,这一点不会改变。毅庵,泉州府是个可为之地,望你振作,你还年轻,重新开始还来得及,我们等着和你京城再聚的那一天。”
沈玉书默默流泪,他用嘶哑的声音道:“你们走!”李景与林迹深面面相觑,沈玉书不是不明白他们的好意,但也被这好意刺得遍体鳞伤,他崩溃道:“走!求你!”
林迹深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他与李景翻身上马,他们在马上朝马车拱了拱手,老仆替沈玉书向他们致歉:“少爷最近心境不好,二位大人不要见怪。”
“照顾好你家少爷。”
就在这边闹起来的时候,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林迹深与李景终于还是走了,沈玉书听到马蹄远去的声音,在心里默默道:“对不起。”
老仆在那边跌脚:“少爷,你这是何苦呢?”
老仆正侧过脸与里面的沈玉书说话,耳边听得有个清脆的声音道:“沈玉书沈大人是否在车内?”
老仆回过头来,问话的是个梳着长辫子的丫鬟,举止颇为不俗,后面站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面貌一时看不真。老仆疑疑惑惑地打量了一眼:“你们是……”
那丫鬟道:“我们是高家府上的。我家小姐特意来送沈大人一程。”
方才那老仆说话时对林迹深他们极尽客气,现在听了这话却勃然变色,他甚至没有问过沈玉书的意见,立即怒斥道:“高家的!你们也敢来。让让,小老儿眼神不好,挥鞭子有时会失手,抽到贵人就不好了。”
那丫鬟将自家小姐挡在身后,柳眉竖起:“你放肆,敢在我家小姐面前这么说话!”
沈玉书任由外面吵闹,也不说话。那老仆也不理她们,径自上了马车,他轻挥了一下鞭子,马车便开始前行。那高家小姐推开丫鬟,横身挡在了马车前面,那老仆被她的举动惊出了一身的汗。她可是文襄公的后人,要是在这里蹭破了一点皮,将会给沈玉书惹来滔天大祸。
那老仆手忙脚乱地控马,那马长长嘶鸣了一声终于停了下来:“高小姐,你是大家闺秀,这样不太好吧?”
高家小姐蛾眉淡扫,她原就苗条,寒风中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我千辛万苦才从家里跑出来,只为见你一面,你连见一面都不肯吗?”
沈玉书闭了闭眼睛,他心中烦躁,越发觉得所有人不肯放过他。退婚的文书都给了,怎么还过来纠缠不休?
沈家老仆叹了口气,这位高家小姐也是个有心人啊,奈何造化弄人。
他正喟叹着,高小姐已经转过头吩咐自己的丫鬟:“却把那些东西取来。”
那丫鬟从自家的马车上取下一个包裹,那包裹沉甸甸的,透过包袱的一角,隐约可以窥到里面珠光宝气,这些显然都是高小姐私下的积蓄,价值不菲。
“泉州府离京城路途遥远,我也没什么好赠予你的。”高小姐扒在马车的边缘上,她一腔情意不知道如何诉说,末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