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待了十几秒后,终于冲易坤笑笑:“我去下洗手间。”
“嗯。”
她起身飞快走出演奏厅,出了门,只见人来人往。她左顾右盼,终于找见景明的身影,他去了通往露台的方向。
杜若追去,刚绕过走廊,就撞见从露台返回的景明。
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过道狭窄,黑色墙壁上挂着几幅印象派画作,几束柔白的小灯从头顶打下,照在他白皙的脸上,睫毛的阴影投在他眼底,看不出过多的情绪。
她却怔忡好久,当初医院走廊里单薄的少年一瞬之间变成了此刻高大的男人,她嘴唇轻轻蠕动,终于,吐出两个字:
“景明……”
她生平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听着也有些陌生,良久,眸光略略一垂,上下轻扫她一道,落进她眼睛里:“有事?”
六年不见,他嗓音也变了,低沉了,更有磁性了。
“你,听说你半年前回来的?”她问,无意识抠着手指。
“嗯。”
“你……”想说为什么不来找我,说不出口,“你没见过何望万子昂他们?”
“见他们干什么?”他反问。
她哑然。
他目光无意落至她手腕,钻石手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光芒刺人眼。他移开目光,看向墙上的壁画。
她又问:“你过得好吗?”
“很好。”他说,“你看上去过得挺不错。”
语气中的疏离让人无法忽视。
她努力笑笑,还想说什么,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陌生感,让她无话可讲。
而他眉心浅皱,已不再看她:“走了。”
他拔脚离开。
初秋的风从露台上吹来,她的心凉了半截。
回到演奏厅,景明坐在自己位置上,低头看手机。
杜若坐下,易坤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她脸色已是挂不住了,好在下半场很快开始。
她坐在黑暗中克制地深呼吸,想平复心中翻涌的难受情绪,可惜,台上弹奏起Waters of Irrawaddy,悲怆伤感的音符倾泻而出,兜头砸向她,她一时忍不住,眼泪竟哗哗直下,慌忙低头拿手捂住眼。
易坤递给杜若一张纸巾,她又迅速平静下来,擦拭一下,强笑说:“这首曲子太悲了。”
易坤:“嗯。”
正说着,旁边景明起身,直接离了场。
一首、两首、三首曲子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奔驰车已开来停在路边,景明大步过去,司机拉开后座门,他坐进去。
陈贤坐在副驾驶上,奇怪:“就结束了?”
“嗯。”景明手肘搭车窗上,手背用力抵着鼻尖和嘴唇,像压抑着某种情绪。
陈贤伸着脖子望外头:“可是好像没有散场诶。”
“想到有工作要处理,提前出来了。”景明说,胸腔深深地起伏了一下,看向他,“万向的资料,送一份给我。”
“现在回公司?”
“回家。”
“好,我让杨姝姐送来。”陈贤说,看一眼车内后视镜,景明下颌紧咬着,脸色很是难看。
陈贤莫名紧张,万向公司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
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演奏会散场。
杜若站起身,表情平静,但恍惚的眼神暴露了她的魂不守舍。
易坤带着她,随着散场的人潮往外走,忽问:“怎么样,喜欢吗?”
杜若抬头:“……啊?”
他看她:“演奏会,喜欢吗?”
“……嗯,喜欢。”
“喜欢哪首曲子?”
“出埃及记。”杜若胡乱说了一个,垂下眼眸,“你呢?”
“和你一样。”易坤说。
“哦。”杜若低下头,没话了。
易坤低眸看她,晚餐时闪闪发光的女孩不见了,变得心事重重。他不是不知道她和景明之间的那些事,倒是没想到过了六年,他一出现,便还能让她如同失了魂。
出了演奏厅,走下台阶,她都没太注意,不小心一脚踩空,差点儿滚下楼梯。好在他反应快,立即拉了她一把,将她扯回身前。
她吓一大跳,这才猛然惊醒。
易坤说:“想什么呢?!”顿一秒了,道,“演奏会好听,也不至于叫你到了这时候还沉迷啊。”
杜若抓抓头发,说:“哦,在想第三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想得分心了。”
第三首便是出埃及记。
易坤没拆穿,道:“我也不记得了,回去再查。”
“嗯。”
……
深夜,杨姝的车行驶入一处别墅区,绕过树林池塘,停在一间三层半的象牙色欧式建筑前。
景明独居于此,因而只有一楼客厅和二楼的书房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