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前一息还在母妃怀里,这一息就跑到了父王怀里,就好像玩了一个游戏,觉得太有意思了,笑得大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
他歪着头靠在李祈裕怀里,看着许久不见的兄长,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李景承没有抱到弟弟,安静地站在一边,见景熙对着自己笑,默默点点头。
得到哥哥回应的小殿下本人倒是没什么特别表示,但他的魂现已经抱住了李景承的腿,圆滚滚的一团,小爪子抓得可牢实了。
李祈裕看着长子和小儿子,突然想起了一些已经非常久远的记忆。
那时候他还是少年时,由于中宫无子,先皇后善妒而不愿意将成年皇子收到自己名下,李祈裕和他的皇兄,也就是如今的梁帝李祈熹,都养在生母身边,少年时朝夕相伴,情义甚笃。
故事的开始是相濡以沫,在波诡云谲的暗涌中,他们与母亲一起面对这世界上最可怕而且残忍的敌人,受过伤,流过血,甚至差点丢过性命。
这样的共苦,让母与子、兄与弟之间的关系愈加紧密起,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在这若大的皇宫中,他们只有彼此。
然而,生在皇宫里的兄弟情义,注定与别处有些不同的——李祈裕是李祈熹血脉相同的弟弟,是会成为他夺位助力的人,也是跟他同样具备继承大统权利的人。
他们的条件是如此的想像,而且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缺点和弱点,一旦反目成仇,对彼此会造成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后果。
李祈裕原本就寡言少语,不是能讨巧的性格,在先帝面前并不打眼。
但李祈熹却不同,他生而长才,长袖善舞,无论做什么都格外出色,于武功不算最突出,但骑射功夫在诸位皇子中算是佼佼者。
至于文制,那就更不用说,先帝驾崩前,他早早就由先帝授命,领着吏部,文武官员皆有交集。
先帝对几个儿子,其实是非常好的。
他虽然不如自己父亲那般专情,但性格磊落,看人向来是看好的一面,所以面对优秀的儿子,从不吝啬表扬鼓励之言。
但是,打从李祈裕记事起,众皇子在先帝面前,却从来没有恣意放松过。
每每面圣,都是按照长幼顺序而立,哪怕在先帝面前“交流”得极其亲密,但却远不如景承默默无言看着景熙如何从白胖小包子笑成一个一朵小花,来得那般温馨自然。
他有时候十分庆幸自己有位兄长。
李祈熹成为天下之主,拥有了他最想要皇位,而李祈裕也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兄弟俩都是幸运的。
只不过,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就不知道谁显得更幸运一些了。
李祈裕原本就将王府托付给长子,如今在乌兰图雅面前,他将小儿子送到李景承怀里,又郑重叮嘱了一遍。
“如若京中下明旨要求北境军上京勤王,你不用等我口信,直接分兵,我已经安排人接应王妃和景熙到安全的地方,切记量力而行,一切以安全为重。”
——他能为自己那个嫡亲的兄长做的事情不多,身有负担,已经不可能做到毫无私心。
然而,就在同一时间的天京,正发生着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以至于所有人的轨迹,往未知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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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离开平武之后,李景承也没有在王府多留,当夜就出发前往南岭。
裕王妃带着一天之内见到父亲和兄长而终于心满意足的小景熙就寝。
青岚原本准备带小殿下回他自己房里给奶妈照顾,但乌兰图雅却摇了摇头,她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睡得十分安稳的幼子,压低了声音道:“今天就让他跟我一起吧。”
青岚闻言,轻轻点头,帮她一起把床铺又整理了一遍,正准备退出去,却被裕王妃留了下来。
躺在被子里的小景熙闻着母亲的味道,睡得十分香甜,小巧的鼻子微微动着,小手握成拳放在胸前。他是个乖孩子,但凡睡着了,就不容易醒来,一点都不会给人添麻烦
他的执夷幼崽此刻也不再像白日里那般黏人、爱玩闹,正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窝在乌兰图雅的枕头旁边,难得乖巧的样子。
乌兰图雅为幼子掖了掖被角,摸了摸他的背,自己坐在床榻边上,然后示意青岚坐在一旁的矮凳上。
“青岚,咱们来梁州,有多少年了?”
青岚看了看床榻上的小殿下,压低了声音道:“回王妃的话,已经二十一年了。”
她和白露都是跟着裕王妃从雍州王帐而来,至今没有嫁人,既是乌兰图雅的侍女,也是她的亲人姐妹。
“当初我梁州官话说得不好,白露也是,只有你最聪明,很快就说的跟这里人一模一样了。”
乌兰图雅的话似乎勾起了青岚心中什么有意思的回忆,她脸上带着浅浅笑意:“那时候王妃不乐意说梁州官话,比较喜欢说雍州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