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以后,那河伯庙拆了建、建了拆,翻翻修修不下百回,河神牌位早在几次的大水中遗失,可来往此地的人皆知这条河原来叫浦江,而浦江里曾有个河伯——是男是女亦已成谜,谁让传说河伯曾同凡间男子结亲呢?
总之,千年以后,当年知道真相的人也早只剩下一抔黄土。
江水波波,只看那水面上突然映出一个少年的面目——那少年生的明眸皓齿,右颊上有个深窝,脸和衣服上都是泥污,他却不管,只伸手入水,轻轻拨着水花,偏着脑袋微微笑着。
“阿江——”水面上又出现了另一个,只看那少年冲着身后那推着自行车的另一个人咧嘴唤道。
那个叫阿江的与他年岁相仿,生的却是跟这个少年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精致,他看着少年时叹了一声,单膝俯下身,拿出随身的手绢抬起少年的下颌仔细地擦拭着,嘴上含着不符合年岁的宠溺轻叹:“我不是告诉过你,叫你等我去接你么?这到底怎么弄的,怎么这么脏……”阿江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发现少年的额角有一道血痕,已经干涸。
“是谁做的?”阿江扣住少年的手腕,怒目问。
“啊?”少年歪歪头,却被阿江抓得生疼,委屈地瘪嘴:“痛痛……”
阿江怒得胸口起伏,却也无能为力,只卷起他的衣服袖子,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除了一些旧疤,好在还没看到其他的。阿江松一口气之余,眼角却瞥见少年肩上的一个青黑怪印,他凑近去,甚至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这是胎记么?看起来倒像个牙印……
小石头,往后天天做猪蹄膀给我吃,可好?
好……
一生一世一辈子?
一生一世一辈子。
下世下下世下下下世又如何?
又如何……
“阿江阿江——”叫石头的少年嚷嚷,阿江顿然回神,他揉了揉眼角,将少年从地上带起来,“上车,我送你回去。”
“嗯!”石头三两下就跳上了自行车后座,阿江坐了上去,石头的一双手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阿江莞尔一笑,一只手抓着车把,另一只手慢慢地覆在了少年的手上,无声地紧缚。
与鬼为夫,便是此生已了,下一世也会留下记号,等他另一半殷殷来寻,再续前世姻缘……
水波潋潋,一个少年说:
小石头,往后我只载你一个人,好不好?
好……
一生一世一辈子?
一生一世一辈子。
下世下下世下下下世又如何?
被绕晕的少年翩翩脑袋,他看看阿江。
阿江很美,小石头的脸忍不住红了起来。
这一次,他点点脑袋,终于应:好。
——全文完——
第14章 番外 (一)
其实,阿江并不姓江,他的名字之中也没有江,甚至说,他和“江”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在他第一次见到石头的时候──那个村北老头儿家的小傻子,当时阿江的父亲刚刚接受调任,从一线城市里到这三线都称不上的小地方,调任是必须的,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来年回去就能进入核心层之中,所以阿江也没有法子,在爷爷奶奶的不舍之下,还是跟著父母来到了这里。
一来到这里,阿江发现情况并没有其他人所想的这麽糟糕──当然,这个地方确实和网上所说的一样落後,四处散发著浓浓的乡土气息,也许对於大多数在城市里长大的小孩会感到反感,但是阿江非常意外地适应了这个地方,就连他的父母也不能这麽快接受这里,而他却比谁都还要快办到了。
这里处处还保留著几十年代前的生活痕迹,甚至还有许多更加古老的建筑遗迹。这里的人普遍保留著古早的信仰,科学洗脑似乎对这些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村民不太管用,可时代总是会进步的,在这个连网路收线都有困难的地方,会留下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所以整个村镇仿佛处在一个老旧而闷郁的氛围之中苟且残喘。
村镇临靠一条江,当地人一般不准小孩靠近,那条江据说一年里总得淹死那麽几个人──这是看屋子的老门房说的。
阿江今年十六,按著这年纪来说他没几年就要大考,但是他不紧张。他打小学习就比旁个孩子出色,在那些小孩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他已经能端坐在桌子前写字;在身边的同学在纠结成绩的时候,他可以毫不费力地遥遥领先;而在青春期时同桌的女孩开始给他递纸条或是其他的同龄人开始对爱情产生朦胧的憧憬时,他却比谁对此都还要冷漠。
他的热情似乎已经枯竭了,或者说,他对这个世界该有的好奇、探索之心在萌芽之前就已经被扼杀了。
而阿江会来到这里,不得不说,冥冥之中,似是有命运的指引。
至於和那个小傻子相遇,则是一种比命运还玄乎的东西。
七月盛夏,自行车的轮胎被路上尖锐的石子割破了,少年颠簸了几下子,只好顶著大热天,推著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