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稿子我来回整理了快一年了,期间也修改了很多遍,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闻楹的母亲萧红过世之前,一直希望有人能来帮她继续完成这项复杂枯燥的翻译工作,现在我能全部整理出来,也算是帮这位古文字家完成她这一生最后的心愿了。”
看他嘴上说得这么轻松,心里十分清楚翻译古文字这种工作究竟有多麻烦棘手的谢沁也能猜到他一声不吭地做这种事究竟是为了谁,而越是清楚心里就越是觉得无可奈何,谢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无奈地揉揉自己的眉心出声问了一句道,
“那署名呢?在萧红后面加上你的名字吗?”
“……这倒不用,我其实不想在这本成书的任何地方看到我自己的名字。”
夹着烟摇摇手指直接就拒绝了这种能给自己一下子无数声誉和金钱的大好机会,蒋商陆被谢沁这么一脸意外地盯着,也没有立刻去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拒绝,就这么撑着自己的头懒洋洋地出了会儿神。
待他将手边的东西都仔细收好,心中隐约已经有了一个想法的蒋商陆这才抽了口烟显得若有所思地笑着提议了一句道,
“要不就写上我母亲的名字吧,要是没有她当初教给我的那些东西,我这种根本没什么耐心的人也不可能接触到古文字这种奇妙的东西,而且她和萧红都算的上是那个年代才华出众的优秀女性,只不过我母亲把自己的时间更多地奉献给了她的家庭和孩子,所以一生才没有更多的机会去从事她喜欢的工作,她们这样的女性即使是老去了,枯萎了,内里的才华也需要得到大众的认可,恩,就这样吧。”
他的这种想法谢沁倒是难得显得很赞同地点了点头,由两位已经过世的优秀女性共同缔造出来的一本当代古文字巨著,现在又重新有机会被世人知晓,怎么想都觉得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而看到认可着自己想法的谢沁低头地记录起自己的要求来,明显还在思考着什么的蒋商陆想了想,顺便就又多提了一个要求。
“……另外,这本书首次出版或是再版后产生的任何收入,你都不用再给我了,我自己并不缺钱,今后也没什么特别要用得到钱的地方,你就直接帮我往帮助烈士家庭这类的福利保障机构捐吧,还是以萧红的名字来做这件事,如果是独生子女不幸牺牲的家庭,可以额外多给一点帮助,不够的话我这边也可以再出。”
语气难得放得很郑重地把自己之前的很多设想都说了出来,蒋商陆看上去明显就是思考了很久,所以交代起来的时候条理倒是很清晰。
而感觉他对某人的这种根本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情,缓缓抬起眼睛的谢沁把钢笔盖好搁在眼前的桌上,又看着他这段时间瘦得几乎脱了相的面颊显得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用心良苦地做那么多事情,又明显不想把这些作为挽回感情的手段,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我想对他好,仅此而已。”
“但我还是不太理解——”
“黄色的树林分出两条路,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就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好的,听过,罗伯特弗罗斯特……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发誓我再也不说了,真的,这次保证不说了,只要他不再来莫名其妙地问我为什么要和闻天明在小区打羽毛球,我就真的什么也不说了。”
谢沁一副无奈到完全不想再多说的样子让蒋商陆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等他将自己的视线重新投向远处的雪山之后,神情莫名有些寂寥的蒋商陆在思考了一会儿后续事情之余,倒是又一次想念起了说是就快要过来,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邓桃他们几个了。
而有时候人也真是经不起念叨,因为就在这一天终于过去,由于身体原因只能再次陷入沉睡,随后蒋商陆又如往常一样在另一个夜晚到来的时候苏醒时。
这一次迎接的他却不是前几天那种黑暗孤寂,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陪着他的房间,相反却是温暖明亮的长明灯和两个正隐约坐在他边上压低着声音小声说话的身影。
“叔叔他到底什么时候会醒啊……我好想哭啊……哥哥……”
“唉,别哭呀,闻楹不是说叔叔晚上就会醒了吗?应该没什么大事吧?而且从云哥不是都说了,他有办法能帮我们救叔叔的吗?”
“……哼,你别和我提前面那个人,他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叔叔都病成这样了,他居然还给我——”
“嘘,我们还是别说话了——”
两个小东西叽叽喳喳的声音现在听起来,简直就好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这是做什么梦了,被吵得皱起眉的蒋商陆抬手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又下意识地就想睁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还没等他人完全坐起来,半困半醒间的蒋商陆就感觉到有个软乎乎的小身体一下子扑过来并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接着还没等他回过神,他家可爱得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般的小桃姑娘就在他的怀抱里直接委屈地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