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得高高的女声远远传来,唱道:“长河入海,茫茫归于天色也——”
黑衣侍卫大喝道:“追!”
众人一拥而上,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追了上去。周翡这才从藏身之处缓缓走出来,她倒不担心,人去楼空的把戏是羽衣班的绝活,而方才捏着嗓子唱曲的那声音化成灰她也记得——正是木小乔那大魔头。
一个霓裳夫人,一个朱雀主,那两位前辈若是一处捣起乱来,将赵渊身边那帮酒囊饭袋全叫出来也不见得抓得住他俩……问题是,这又是哪一出?
周翡钻进了羽衣班空无一人的小院,见里屋的门虚掩着,刚刚燃尽的香炉气味未消,杯中还有一个底的酒水,而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刀一剑的两柄木头鞘,中间夹着一封字条。
周翡小心地将那封字条取下来,见上面写道:“羽衣班携抵京,为我大昭盛世献礼。”
第164章 黑云
木小乔那一嗓子好像好像一把遍地生根的草籽,一夕之间,仿佛到处都在传唱那神神叨叨的白骨传,事态发酵太快,乃至于临时要禁已经来不及了,禁军一时发了昏,听见谁唱了,便当场抓人。
可哪怕是戏子伶人之流,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抓,金陵素来有雅气,文人骚客、达官贵人等常有结交名伶与名妓的旧风尚,禁卫刚一现身,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因赵渊近年来手腕强硬,没有人敢公开质疑,私下里的议论却甚嚣尘上。
赵渊当晚大怒,恼了手下这群不知何为欲盖弥彰的混账东西,将禁卫统领打了三十大板,隔日朝堂露面,绝口不提禁军抓人之事,只十分真情流露地回忆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国耻家仇与卧薪尝胆的,最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犹记当年之耻,自腊月始,宫中已禁了鼓乐。
众人精们自然闻弦声知雅意,下朝后回家纷纷通知各路相好,夜夜笙歌的金陵夜色突然便沉默了,祭祖大典前夜,透出一股诡异的安宁。
又是个阴沉沉的寒天,周翡在金陵城中转了个遍,没找到霓裳夫人等人的踪迹,傍晚又溜进了皇宫。她预料到谢允恐怕不能出宫了,还是去看了看他,本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谢允一反常态,早早歇下了,只给她留了张字条,说是要陪着赵渊演完“立储”这出戏,之后就能自由出宫带她去玩了,叫她先回去。
周翡捏着他的字条,凑在宫灯下烧了,在高高翘起的宫殿屋顶坐了一会,始终不见月色,她眼角突然无来由地跳了两下,便纵身跃入夜色中,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而“早早歇下”的谢允突然在千重的床帐中睁开眼。
借着一点微光,他看见自己身上又无端多出了不少大小创口,从手指尖开始,此时已经蔓延到了肩头胸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缭绕在周身左右,仿佛昭示着这苟延残喘的肉体大限将至。
刚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赵渊震怒,太医们吓得险些集体上吊,但也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按着刀剑外伤来处理他身上那些越来越多的血口子。
谢允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仰面望向床帐,心里懒洋洋地盘算着,赵渊听了那出,恐怕是睡不着了,他也够可怜了,祭个祖而已,一方面担心那突然冒出来的有什么阴谋搅局,一反面还得担心他精心准备的“立储”大戏没开场,“储君”本人就先裂成一幅破风筝。
啧,操心恁多。
这一夜,湿漉漉的金陵街角,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酒楼一角还亮着灯。
那里有一个人做富商打扮的男子,长得心宽体胖,一个人占着两个人的地方,正在慢吞吞地就着一杯淡酒捡小菜吃,十分悠哉。
店小二哈欠连天地给他添酒,忽然,两个中年男子顺着酒楼的木楼梯上楼来,看打扮大约是这年轻富商的护卫之流。其中一个身形瘦高,脸上有几道刀刻似的皱纹,乍一看平平无奇,店小二却在碰到他眼神的瞬间就激灵一下吓醒了,手一哆嗦,酒都倒在了桌子上。
那身形十分富态的富商见状,便摆摆手道:“下去吧,没有吩咐不必过来了。”
店小二闻听此言,如蒙大赦,吭都没吭一声,一溜烟跑了。
“富商”这才道:“沈先生,童大人,请坐。”
原来这正是曹宁一行。
童开阳眯着眼扫了一眼那店小二逃离的方向,说道:“行脚帮的小崽子,武功不怎么样,人倒是乖觉得很。”
“只是被沈先生气息所慑,不必介怀,”曹宁道,“如今金陵城中正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咱们大隐于市,不算打人眼——怎么样了?”
“唱曲的没了。”童开阳斟了两杯酒,先恭恭敬敬地放了一杯在沈天枢面前,沈天枢却不给他面子,接过杯子直接从打开的窗户里将酒倒了,自己兑了一杯白水。
好在童开阳与他相识多年,早知姓沈的是什么尿性,也没当回事,反而一笑道:“大哥这是到了‘清水去雕饰’、‘返璞归真’的境界了。”
沈天枢没搭理他这句马屁,只说道:“赵渊小儿要在明日祭祖大典上宣旨册立他那短命的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