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是完全毁掉了我对家庭生活的期待。我想象不出正常家庭里的父母是如何与他们的子女相处的。就像一场持续多年的噩梦,即使我已经清醒过来了,但想起梦里面的细节时仍会害怕到全身发凉。”秦绮说,“要不是非常幸运地遇到了我的男友,这辈子我多半就要孤独终老了。”
“也许你可以试试与家人谈谈你的感受,让他们正视带给你的伤害。”吴医生建议道。
秦绮的脸部怪异地□□了一下:“跟我父母讲道理吗?我早就放弃了。说实话吧,自从我上了大学,有能力脱离他们的掌控后就没有再跟他们见过面了。”
吴医生有些不敢相信:“大学后你再也没有回过家?”
秦绮冷笑道:“让你不停做噩梦的地方有什么资格叫作‘家’呢?我确实是十一年没有回去了,离他们越远,我的日子是越过越好。”
她的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当然啦,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持,我的大学生活过得确实是挺辛苦的,不过撑过那几年就好多了。”
吴医生惊讶地注视着秦绮,她从业这么多年,接待过不少类似重男轻女家庭长女出身的患者,这些人往往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扶弟魔”生活后才开始觉醒,然后努力摆脱原生家庭,一般来说得挣扎多次才能逃开。眼前的这位却可以称得上是决断力惊人,成年后就果断跑路了。
“不过,老家我还是偷着回去过几次的。我能不认爹妈,却不能不认老师。”说到这里,秦绮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我上完初中后,父母就不想供我继续念书了,他们逼我去技校之类的地方学门手艺养活自己。是我当时的班主任黄老师看不下去,说服了他们后又为我出了高中的学费。没有黄老师,我连高中都上不了,更别提大学了。黄老师可以说是我一辈子的恩人。”
吴医生声音柔和地说:“将过往的痛苦倾诉出来有助于你克服过去生活带来的阴影,也许你可以试着跟身边的朋友谈一谈。只有正视问题,才能找到办法解决它们。今天你和我能聊到这些,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当你觉得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去与你的男朋友谈谈对婚姻生活的看法。”
秦绮说:“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周末刚约了一位朋友谈心。之后我也会再跟我未婚夫谈谈的。我好不容易才摆脱那群垃圾,总不能让他们继续毁了我之后的人生。”
“谢谢医生,跟你谈过之后我感受好多了。”秦绮优雅地起身,脸上露出了礼节性的笑,“婚期定下来后,我会送请柬过来的。”
吴医生明显有些猝不及防,这还没怎么谈呢,就完事了?
“若是有需要的话,我会再跟您预约的。谢谢您,吴医生。”秦绮告完别后,干脆利落地带上了诊室的门。
望着秦绮离去的背影,吴医生心里默默吐槽道,了解自身心理问题的缘由,知道解决的途径,同时也不缺乏付诸行动的勇气,甚至直接把我这个心理医生想说的话都说完了,那还要我有何用呢?这位实在是不走寻常路。
心理诊所楼外,秦绮脚步轻快地走在路上,这么倾述一番后,她觉得心情好多了,简直无法想像为什么前段时间自己总是怨天怨地的,真是丢死人了。未来的生活如此美好,她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
想到这段时间来可能看出来什么所以一直忍让退避的男朋友,秦绮心里格外愧疚,思考着要如何补偿他。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秦绮疑惑地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然后接起了电话。
“喂,思思姐。”秦绮说,来电人是黄老师的女儿黄思思,年纪比她大三岁。
“秦绮,我爸他……昨天夜里去世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了秦绮耳中。
秦绮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
秦绮以最快的速度踏上了回老家县城的道路。
回去的交通极不方便。秦绮得先坐飞机到省会,然后坐绿皮火车到县城北边的地级市,最后转乘长途大巴才到达目的地。
师姐黄思思特意开车来长途汽车站接她。
坐上黄思思的车,秦绮连安全带都没系就迫不及待地问:“思思姐,老师是得了什么病?怎么去的这么突然?”
黄思思的声音里满是疲惫:“那天晚上我爸从外边遛弯回来就说感觉身体不舒服,七点多就上床睡觉了。”
“我妈当时没当会事,结果第二天早上叫他起床的时候,却发现他怎么也喊不醒,一摸我爸身子,发现早就凉了。”
“拉到县城的医院……医生说是心脏病突发,夜里人就去了。”黄思思哽咽道。
听到这里,秦绮眼睛有些湿润。
她安慰黄思思:“如果是梦里去的,老师应该没受什么大罪。”
黄思思苦笑了声:“希望吧。我爸上个月还说想去省会参加秋季马拉松……谁想到……”
顿了顿,黄思思接着说:“县里这两天有个考察团过来,宾馆什么的都订满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先住我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