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疑心</h1>
难道是他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声不够响?
于是屈先生又翘着胡子,搬出了一堆头衔。
什么本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奇才,什么名震天下的前任的户部尚书,什么皇帝念念不忘几十年的能臣(泰安帝:?呸!),什么京城头号芳心纵火犯(……?)……
但苏墨就是捂住了耳朵一样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屈逸之生平恃才傲物,娇纵惯了,有他对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份,哪有别人拒绝他的份,当下气得要死,吼他:“你这个死小子!为什么不去!”
白衣少年敛眉,温声回答:“我有亲人要照顾。”
“什么亲人!一并接去就是!我还养不起几个人吗!”
少年摇了摇头,清湛湛的眸子溢出了暖融融的笑意。这份温暖的笑打破了两位老者对他的看法。其实,也并非全是恃才傲物,清高孤傲嘛。
“我这亲人,先生还真养不起。”
“哦?此话怎讲?”屈先生也是个会玩的,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趣,完全不顾老友的伸腿瞪眼拍手长叹。
逸之兄虽然有才华,却总是喜欢跑题。
“她须得天下至真至纯的情,才能养得活,若无此物,便是金山银山,也去不得。”
“胡说!”浪了一辈子也没找到个伴儿,觉得全天下我最帅我最优秀没人能配得上我的屈老头不高兴了,对这个“至真至纯的情”嗤之以鼻。
“如何胡说?这邻里邻居,睦邻友好之情,便是至真至纯之情,街坊邻居,就没一个不喜欢她的,这友好互助,四海皆为客之情,便是至真至纯之情,凡吃过我家饭的人,就没一个不喜欢她的。先生可否买得这些?若可,我便和您一同归去。”
越清的根,就在这里,她喜欢这座小县城,日头很慢时间缓缓流淌,她是不会轻易离去的。这是苏墨无比坚信的一件事。
而他在能说服她之前,不会离开她,一天都不会!
恰在这时,消失了好久的杨慈却突然出现了。从暮春之初,一直到深秋时节,越清看到他的那一刻,猛然发觉,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
他瘦了好多,依旧是一袭黑衣,脸颊更黑了,跨坐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上,左手操着佩剑,在店外,用漆黑的眼眸看着她。
越清经历了一些事,让她无比珍惜食物。所以每到黄昏时分,便会把卖不出去的剩饭剩菜汤汤水水搬到码头。稚水河码头的人知道她有这个习惯,若肚子饿了,今日没挣到钱,便会自行在码头岸上排好队,拿一份食物就走。最后拿到食物的人会帮她把乘食物的桶子洗干净。
两人隔着人海相望,不知为何,她的心竟涌起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情绪。
男人只看了她几秒,便揽着缰绳,两腿夹着马肚,往另一个方向奔去。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
她愣愣地看着他消失的拐角处,还未来得及回味过来这种微妙难言的情绪,便被白衣少年给打断了。
苏墨抱着一盆加工好待明天煮的秋葵,店小二立刻从他手里接过了。
“你在看什么?”少年问。
“没什么。”她回过神,摇了摇头。
“这样吗?”苏墨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越清说不清他这笑的意味,她太熟悉他了,却未曾见过他这般意味不明的表情,“姐姐,我们用饭去吧!”
边说着,边如同以往一样,热切地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把头枕在她肩膀上。少年的身量长得飞快,像雨后春笋一般,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不小的变化,没过多久就已经超过了她。但他仍喜欢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怎么撵都不听,越清心里不耐烦,便由他去了。
越清对外只推说他俩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因灾祸流落此乡。店里的伙计一看他这样,便都笑了起来,直感慨姐弟俩的情分深。
“说不定掌柜的不嫁人,便是因为这爱吃醋的小子拦着不让嘞!”店里一伙计嘿了一声,小声嘀咕。
众人只这样调笑,却不知,有时候看似最荒唐的理由,恰恰最接近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