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宴说完了话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严飞尘抱了他一阵,没由来地感觉身心俱疲。
他从未体验过疲惫的滋味,就算是万年前的那场浩劫,他将守护四方的神兽封印归零,战后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一呼一吸的能量只来自于天地,天道在,他便在。他本应无欲无求,但刚刚他却险些被肉欲激出了心魔。
天道之内,万物都会有劫,而他的劫就在檀宴身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花妖。
严飞尘垂眸看着檀宴安静的睡颜,小花妖温顺乖巧地躺在他怀里,浅浅的呼吸声听得他十分心安。
檀宴不喜欢他。严飞尘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信任,有敬畏,有依赖,唯独少了情爱。
他能算万物的命数,却唯独无法预知关于自己的未来,他捡回檀宴的那一刻起,掌心的天眼便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甚至不知道檀宴清醒之后会不会原谅他,他也不愿去深想,他用如此卑劣的方式强行在对方身上印上了属于自己的烙印。
依檀宴的性子,多半不肯再见他。
但没关系,他只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未来的时间还这么长,在给檀宴重塑经脉时,他还牺牲了一半的修为,取走一滴心头血,让檀宴起死回生,赋予他新的生命,同时将自己永恒的寿命分享给了他。
檀宴只能是属于他的。
檀宴这一睡便是整整一周,虽然昙花妖习惯于在休眠中恢复精力,但也有严飞尘刻意为之的痕迹在里面,慢慢地给他调理身体。
但一周后,别墅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烈。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见檀宴,秦烈特地换了个发型,上周还在的头皮辫尽数减去,两鬓刮白,还剃了一道浅浅的弧形线条横踞右方,头顶黑亮的头发齐整地捋至脑后,既清爽又帅气。
他轻而易举地破掉了严飞尘设的禁制,转着车钥匙,大摇大摆地就进了客厅。
“檀燕儿,檀燕儿——”秦烈也不客气,一进来就用他独有的轻佻腔调大喊檀宴的名字,震得鱼缸里五彩缤纷的小鱼东躲西藏。
他第二声还未说完,一道光束就对着他劈了下来,秦烈抬手挡住,差点在衣服上烧了个洞。
紧接着是严飞尘冷冷的声音——
“滚出去。”
声音虽不高昂,却犹似惊雷一般在秦烈耳边炸开。他皱了皱眉,拂去肩上烟尘,漫不经心道:“来即是客,幽荧仙君对待客人就是这种态度?”
这个称呼已经许久没人提过,再次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严飞尘有一瞬的怔愣,但立刻控制住了,仿佛刚刚的恍神只是错觉。
“你找死。”霜白色的雷电绕了严飞尘满手,甚至蔓延至整条胳膊。
可秦烈像是笃定了严飞尘不敢拿他怎么样,不断地挑战对方怒点的极限:“想杀我,就凭你?”
他话音未落,白得泛蓝的雷电化作一道利剑对着他当头劈下!
秦烈抬起手肘交叉呈十字,在剑气离他只有一尺的距离时,被一道透明的盾完全挡住,呈放射状四散开去。
一阵轰鸣的巨响,残余的光束所及之处一片狼藉,古董字画无一幸免,结实的墙体四分五裂,地板微颤,震下滚滚烟尘。
秦烈打了个响指,坠落的细小碎片顿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静止在了空中。
“继续啊,严飞尘,你怎么不动了?”秦烈挑衅地对他侧身仰头,用脖颈间的大动脉对着他,“你继续啊——”
严飞尘一语不发,俨然已经怒到了极点。
“你不敢动手吧?严飞尘!”秦烈捏准了他的死穴,他与严飞尘积怨已久,对他的了解比他自己都要深,“别说你在这里动手会弄死檀宴,就凭你现在的能力,你杀得了我?六年前是谁逆天改命,牺牲修为救回了在喝孟婆汤的小花妖,现在你修为恢复了么,幽荧?你别忘了,你是躲天劫才藏在这里当你的小天师的。你跟我动手?信不信立马一道雷劫下来,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严飞尘正欲反击回去,但双手仿佛跟触电了一样猛地缩了一下,周身的雷电似乎包裹上了一闪而逝的火焰。他星眸微敛,嘴中喃喃有词。秦烈没放过他的小动作,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迟疑着开口问道:“心魔?”
严飞尘猛地闭上眼睛,将眼底涌现的赤色强压了下去,深呼吸几下,平稳呼吸。
“哈哈哈哈哈哈——”秦烈笑得癫狂,“你也有今天啊,严飞尘!”
他似乎还有大段的话未说,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秦烈!”
秦烈一抬头,檀宴便看到了那双熟悉的锐利黑眸,紧接着便是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客厅,还有与秦烈对峙的严飞尘。
檀宴吓了一跳,赤着脚就从楼上跑了下去,尽管地上全是陶瓷的碎片与尖锐的木屑,他仍然义无反顾地扑向了秦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