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知道,只是我二人的官阶和职权,确实惹人误会。”
黄雍看顾秉,顾秉却依然浑浑噩噩,仿佛还在梦中一般。黄雍摇摇头,继续道:“实不相瞒,老夫当时猜的是你,顾大人。”
顾秉抬眼,迎上黄雍抱歉的眼光,笑了,冷如同山中白雪,又暖如三月朝阳。
“顾秉才学鄙薄,能到今日之地位本就侥幸,黄阁老的怀疑不无道理。”
秦泱看顾秉的眼神有些复杂,仿佛在疑惑为何顾秉不为自己辩解。
赵子熙感到再无可能置身事外,不禁皱眉道:“朝廷严禁结党,可我们现在做的,和私结朋党又有什么区别?我是真的不喜欢这种事情。”
可黄雍只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逼迫意味不言而喻。
长叹一声,赵子熙起身,坐到顾秉身旁:“世上没有那么呕心沥血,百死不悔的奸细。”
一时间,空荡的宫室之中,四位重臣两两对坐,又成僵持之势。
顾秉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为东宫诸人的猜疑辛酸,还是该为赵子熙的交浅言深而欣慰。
“朕,信顾秉。”
一个绝无可能出现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黄雍和赵子熙都惊慌起身,而秦泱坐在椅子上,如被惊雷劈中。
顾秉呆呆地看着轩辕,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更早已忘了还要起身行礼。
轩辕风尘仆仆,仍着一身戎装,连月征战,黑瘦了不少,人也略显疲态,只一双凤眼依然剪水含波,如同朗星。
他挥了挥手,便有卫士退出门去,在宫外警戒。
轩辕不急不慢地走到秦泱面前,淡淡道:“既然是突厥王子,便不用多礼了。朕受不起。”
秦泱似乎已经平复过来,缓缓起身,神情倔傲。
他默然看轩辕:“陛下知道了?想不到顾秉的消息递得那么快。”
轩辕摇摇头:“其实是朕告诉顾秉的。”
秦泱有些讥讽地笑笑,重新坐下来:“陛下鞍马劳顿,此事一时半会怕是说不完的,不如坐下慢慢说吧。”见轩辕坐下,他抿了口茶,问道:“看来咄罗徳失手了?”
轩辕笑道:“朕一开始便知道他有问题,甚至远在怀疑你之前。”
秦泱点头:“那个蠢材,想来是露出了许多破绽。那,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到我的?”
轩辕看他,眼神悲哀:“直到勉之给朕看了你科举的考卷,朕从未对你有过任何怀疑,一直觉得你是忠正的直臣。”
秦泱有些好笑:“考卷?那都是些官样文章,哪里能露出什么破绽。”
轩辕闭上眼睛,似乎是有些疲惫了:“勉之,你说罢。”
顾秉起身,走到自己惯用的桌案前,从多宝格里抽出了一张写满文字的宣纸,给黄雍看了看。
“确实是子阑的字迹。”黄雍评点道。
顾秉又递给赵子熙:“赵大人可看出什么问题了?”
赵子熙粗粗看了一眼,摇头。
顾秉苦笑:“其实若不是年前陛下曾对臣说过一番话,再加上当时在狱中穷极无聊,臣也是看不出其中猫腻的。”
他看着秦泱,仿佛面前还是那个面冷心热的兄长:“秦大人参加的是永嘉元年的科举,对吧?”
秦泱点头,不明所以。
顾秉苦笑:“那一年,其实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便是陈叔远案。以陈叔远案为界,之前依然沿用先帝年号,为元佑三十年,之后才是永嘉元年。”
秦泱脸色遽变,顾秉继续道:“诸位都参加过科举,想来也知道,本朝科举先考帖经,再考诗赋,最后是杂文,谈论时事,整整数天,大家都要待在考场,不得擅离。陈叔远案发生在二月底,正巧在科考之前。”
赵子熙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顾秉:“重点。”
顾秉宽容地笑笑:“我们的秦大人未卜先知,竟然在所有考生之前知道先帝决定改年号为永嘉。而我敢打赌,在那个时候,恐怕连陛下都未必知道吧?”
轩辕没有睁眼,嘴角却有温存笑意:“勉之说的没错,那个时候怕是只有先帝以及史苏二老知晓此事。”
顾秉点头:“大家都知道史阁老和乱党可是交情匪浅,若是这个理由依然牵强的话,那么赵兄,你看看诗赋的第二句。”
赵子熙读道:“醉来顿觉乡愁失,苦被霜风吹又醒。”他若有所思,“顿字少了一横。”
顾秉看秦泱:“子阑兄全文句读都无一处谬误,却有一个别字,实在是耐人寻味。看来在中原日久,秦兄也学会了避讳啊。”
黄雍恍然大悟:“突厥可汗叫金顿。”
顾秉低笑:“一开始只是非常牵强的猜测,但陛下和我都不敢轻敌。于是陛下便有意瞒报错报战情,我也将大军的粮草少说了两个月,我们要瞒过的倒不是朝臣,却是你。”
轩辕缓缓站起来,远远凝视秦泱,声音微微颤抖:“东宫出来的每一个人,朕都视若手足,你心如铁石,朕却不能不顾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