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格忽然从身下床板传来的震动中惊醒,脑后传来的刺痛随着意识的清醒一起涌回身体。
该死!他没注意到后面有个钉子,钉头平滑的一端趁着他昏睡时戳在后脑勺的伤口,原本凝固的血液重新涌动起来。
怪不得他在梦中一直梦到自己被扑腾起来的野鸡追着啄。
他摸了把后脑,触手湿热,血腥味窜进鼻腔里,让他想起自己好像三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不过,至少还活着。利格天性乐观,对于周遭环境施加在他身上的苦难,很快就接受了。
他以扭曲的姿势挪动了一下身体,奴隶贩子粗制滥造的笼子为了节省木材,造得像狗笼子一样小,他们把更多的钱花在了更有用的地方——请中级法师给笼子一个一个施禁锢咒语。
身下也没有什么床板,是一坨从路边田地里随便揪的稻草,除此之外——
利格低头怔愣地看着卧倒在自己腿上的人,笼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孩子?
他能从背影中判断出这个人类还处于幼年,是从身高粗略判断的。
运送奴隶的车辆在崎岖的小道上摇晃行进,孩子颠了几下就快从他腿上掉下去了,利格之前就被藏在稻草堆里的钉子划得皮破肉烂,下意识伸手将他翻过来,往自己身上拢了拢。
人真是这世上最奇怪的种族了,竟然会有如此苛待幼崽的族群。在他的部族里,所有的孩子都会被全族捧在手心里长大。
他百无聊赖,索性观察起这只人类幼崽。他没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小脸苍白得发青,一看就是和他一样,饿了几天肚子。一张脸脏兮兮地溅满了泥水,利格猜想,也许这才是小奴隶没有被卖去妓院的原因?兽人的眼光比人类犀利得多,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被灰泥覆盖的脸有多么精致。
笼子外的景色渐渐从开阔的田野变为了稀稀拉拉的村庄,利格听奴隶贩子数着金币高笑着说,他们这一车已经被一个财大气粗的马戏团预定了。
这已经是利格第三次被人类捕捉当做商品贩卖了。第一次他在村里的少女协助下逃走,而他后来甚至不敢回去确认那位善良女孩的结局。第二次,车队在途中碰上了北方龙族集体出动,龙威震碎了笼子的禁锢,他破开木条逃了出来。
利格觉得自己一定暗中被上天眷顾着,即使是第三次,他也一定能走运逃出去。
马车驶上城里的砖石路面,利格终于不用再忍受空空的胃里晃得翻腾,却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的难受感觉了。
在他腿上不安地沉睡着的孩子在梦中皱紧了眉头,利格看到了,稍微伏下身体为他挡下直照的强烈阳光。
等他醒来,发现等待自己的是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这个孩子该如何承受下去?他的衣服质地上乘,看起来不像乡野村夫家的穷孩子,手心白嫩嫩又软乎,没有一点干过活的痕迹,应该是哪个富裕的人家的孩子,或者曾经是。
街道上围观的人很多,他们站在两旁,牵着小狗的夫人,挎着花篮的小姐,背着背篓叫卖橙子的小贩,还有骑马经过戴着夸张羽毛帽子的贵族,无一不朝他们投来了幸灾乐祸又傲慢的眼光。
这一列车队的生物都将会成为娱乐他们生活的低贱玩物,对比一车奴隶,他们高高在上,不管是谁,只需要付出区区十个铜子,就能坐在马戏团的软椅上舒舒服服笑嘻嘻地享受奴隶们在鞭子下排练的成果,这一街的人有什么理由不傲慢?不庆幸呢?
马车嘎吱嘎吱停在了马戏团的驻地,孩子从他腿上坐了起来,隔着笼子望了一眼外面,接着扭头把脸转向塞满笼子一角的兽人。
利格抬眼看他,对方的眼睛幽黑而深沉,不像是一个孩子会有的眼神。他观察了一会,发现他的目光竟然没有焦点,瞳光分散地向着他身后的一处。
太可惜了,是个瞎子。
利格也不禁唏嘘了,联想到孩子可能的身世,继续猜想他是不是因此被家族遗弃了。人类获得幼崽比他们容易得多,也没有兽人族那么珍惜子嗣,有了更健康的孩子把现有的坏种扔掉,也是常有的事。
“到了吗?”他移动着无神的目光,简短问。
利格苦笑道:“到了。”马戏团的人已经取来了几箱拷链,正在给他们前面笼子里的奴隶一个个栓上绳子。
黑发的孩子出奇地平静,他根据利格发声的方向,调整角度,对着他问:“你叫什么?”
“利格。”
“路西欧。”他顿了顿,“我的名字。”
利格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他看不见,回声道:“你好,路西欧。”
“这里是哪里?”他问道。
原来路西欧都不知道自己被拐到了何处吗?也难怪,他是个可怜的小瞎子,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支棱着耳朵等着别人告诉他。
“哈哈哈这一笼真有趣,你们居然把虎兽人和弱鸡小奴隶关在一起,要是虎兽人在途中把弱鸡给吃了,现在剩下半边骨头挂在笼子边,我说不定会高兴地多给你们两个银币。”有个粗粝的声音靠在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