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瘆人,任羲翎只觉腿脚发麻,险些站立不稳,容澜却在此时飞快地探手在他肩上扶了一把帮他稳住身形,同时口中哨音不断,愈发凌厉激昂,指挥着虫子大军向赤天蛛的方向铺天盖地汹涌而去。
那些各种各样的虫子直直扑到了赤天蛛身上,几乎将那偌大的身躯包裹得水泄不通,啃得啃咬的咬,发出一波又一波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皲裂声。容澜终于取了唇边的哨子,这才得以低声开口说话。
“没想到这里虫子还不少。以赤天蛛的毒性,它们大约是撑不住多久的,不过只要能给我们争取出足够的时间就行。”
容澜说完,咬破手指飞速在左掌上龙飞凤舞地描画起来。任羲翎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不过大概是个封印之类,他的视线时不时瞄向赤天蛛那边的群虫恶战,容澜说得没错,这巨型蜘蛛的毒性着实不是儿戏,很多虫子刚刚沾到它体表就立刻毒发而死,不过几瞬之间,成百上千的虫子大军只余了十之三四。
容澜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画完了掌上的图印,对任羲翎低语道:“一会儿我去把封印拍在赤天蛛身上,它会有很短时间的僵硬状态。等我喊你,你就立刻用我的玄螭去刺有封印的地方,它没死就别拔/出来。”
任羲翎只来得及重重点了下头,就见容澜已然重新将虫哨含入口中,随着一声急转直下的调子鸣响,那些仍在无谓地上赶着送死的群虫飞速撤离了赤天蛛的身遭。容澜眉头压了压,双眼刺出一道锋利的冷光,几步跃身而上。
他在赤天蛛的身侧急速地移动着,灵活不输当年,明明运用的是圣蛊门的身法,却怎么看来都仍然带着些天行门功夫的影子,那毕竟是他从儿时便开始练习的功学,深入骨髓的影响不是那样轻易就能伴随着玄力被一同剥除的。
任羲翎在旁边安静地观望着,突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瞬间变得很重很重。
赤天蛛攻势比那身着紫衣的年轻人只强不弱,只是身躯实在太过庞大,直接大大减小了它的灵活性。每次容澜明明早已移去了另外一个方向,它的头部却仍指在容澜上一个动作的方位,被遛得团团转,对那令人恼火的敌人就连碰都碰不到,几只粗/大的蜘蛛脚杂乱无章地甩抽着,十余尺之外都能感受到它狂暴的怒气。
“愚蠢。”
即便是在如此紧迫的态势,容澜仍是对一只蜘蛛都不忘冷嘲热讽,足底轻巧一点,一个翻身跃上了赤天蛛头顶,涂了血印的左手在它头胸交界处最为脆弱的部分狠狠按了下去。血液刚刚碰到赤天蛛之时,它那庞大的身躯就茫然地晃了晃,居然真的僵在那里动不了了。
容澜从蜘蛛的另一侧落下,顺势一个滑步闪开,厉声喝道:“任羲翎!”
这边任羲翎早已蓄势待发,接到容澜号令,立即冲上。两人的动作衔接堪称行云流水,容澜刚刚离开他就直接一跃半跪上了赤天蛛的身体,将容澜那把淬有剧毒的玄螭狠狠刺进了血印处的嫩肉里,直没刀柄。赤天蛛发不出惨叫,可它那巨大的身体却开始猛烈地抽搐起来,险些将任羲翎甩落,他咬牙紧抓住玄螭,硬是死活没被赤天蛛摔下来。
容澜闪开后也没只顾着在一旁看好戏,轻盈的袍袖飘逸飞扬,各式令人眼花缭乱的毒镖暗器从指间轮番射出,刺瞎了蛛眼,刺麻了蛛嘴,又接连封了它所有的重要关节。赤天蛛在两个年轻人的合力打压之下,终于在一阵剧烈的痉挛后彻底瘫软不动了。
任羲翎一直等到赤天蛛再无动静,这才长舒一口气,拔掉玄螭跃下了蛛身。来到容澜面前,他才发觉赤天蛛暗紫色的毒血已经浸满了手中对方的玄螭,就连自己的双手与身上的蓝衣也溅上了不少,很是明显刺眼。若不是吃了容澜给的避毒丹,这么多毒血染上绝对一命呜呼。他看着那脏兮兮的匕首略有惭愧,刚想拿出手帕来擦,对方却已先一步夺了回去。
“不必了,反正一会儿还要用。”
容澜淡淡回答,径自走到赤天蛛跟前,举起玄螭用力割开了那硬邦邦的胸腹部分,登时混着辛辣毒液气味的血腥气四溢。任羲翎眼见着他一脸嫌弃却又毫不犹豫地伸手在那一团深紫的血肉模糊中摸索了一阵,摸出一个非常柔软甚至随时有可能碎裂的青色囊袋出来,装进了另一个稍微大些的玉瓶中,又摸出自己的手帕,将手上连同匕首上的血污一并拭净,十分嫌恶地直接丢弃一旁。
“赤天蛛毒囊,”容澜声音平平解释道,“这才是我要找的东西。”
他扭头看了看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任羲翎,带着满面的冷淡,微微欠了身。
“今日多谢出手相助,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容澜言罢,转身欲走。任羲翎忽感心头被一阵复杂而强烈的情绪所占据,他虽然知道容澜此刻大约是真的不想见到他,是真的不想同他说话,可他更知道,容澜这一走,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或许这辈子都终将沦为陌路。
他不能让容澜走,他还有很多事没有问清,还有很多心思没有明了。
他不甘。
“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