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的人,都会和柳祁撇清吧。然而,凤后还是想要看一下。傅幽人离宫回太尉府,准备换下面头衣裳的时候,才发现腰间的熏球不见了。傅幽人思前想后,便疑到了柳祁的身上来。只猜想是他扶那柳祁的时候,柳祁趁势偷走了。
柳祁今天没喝童子给的茶,他将那茶倒掉了,当着童子的面。童子吓得脸如土色,柳祁却仍和蔼可亲,说道:“你先入宫,回禀娘娘吧。”童子吓得不轻,说道:“爷在说什么?”柳祁说道:“也是,你也见不上娘娘的。你就回去找夏炎盛吧。”童子是个没计算的人,被柳祁这样唬了几下,软著一双腿就奔走了。
那柳祁走到屋外,看着茶既已烹好,炉子上已吊着药,药也烧得差不多了。柳祁将药壶的药倒到了大瓷碗里,又从袖中取出常无灵的药瓶,将那瓶中丹丸取出,放入药中。药汤正是热腾腾的时候,那丹丸便渐渐消融其中了。没有人伺候他了,他自己将药碗带入屋内,放在桌子上,又慢吞吞地挪回床榻上,盖上了杯子,似乎有些累了,便轻轻捶着自己的腿。
傅幽人入屋的时候,见竟然无人,便推开了隔间的门,见柳祁的卧室颇为简陋,没什么装饰,只在显眼处放着一个小巧的铜弹弓,弓上已有些锈迹。傅幽人见了,只说:“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真是做作!”柳祁倚在枕上,笑道:“我本来就是个矫揉做作的人。”傅幽人走到柳祁身边,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那柳祁便道:“我的腿今天摔伤了,下不了床,童子也出门了,赖你把药给我递一下。”傅幽人看着外头桌上果然放着一碗药,便将那药端进了卧室,在床边坐下,将药递给柳祁。柳祁看着那黑乌乌的药汁,半晌说道:“你喂我吧。”傅幽人闻言,冷笑道:“你摔了腿,手也折了?”柳祁靠在软枕上,说道:“我怕苦,你喂的话,会甜一点。”傅幽人便道:“你少给我做样子。”柳祁正想说什么,半天只猛烈的咳嗽起来。傅幽人将那药碗递到柳祁嘴边,一点不留情地直接往他嘴里灌去。那柳祁倒是被这样弄得狼狈得很,又是咳又是噎的,嘴里吃进去不少苦药,但嘴边也流出去好多,半碗落了肚,半碗洒在床上。见那药碗已空,傅幽人便将那碗重重放在床头柜上,说道:“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柳祁笑道:“你不知道我想耍什么花样,你还敢来?”傅幽人说道:“我的熏球呢?”柳祁一笑,说道:“熏球不是你的,是伏骄男的吧?”傅幽人冷笑道:“关你屁事。”那柳祁怡然一笑,道:“他的感情怎么就比我的高贵?只因为他喜欢你的好,我喜欢你的坏?”傅幽人不知如何应答,只啐了一口。那柳祁的脸却渐渐染上苍色,歪倒在傅幽人的膝上。那傅幽人见他不对,心中一惊,又看向刚刚那碗药,仿佛明白了什么,便伸手摇动柳祁的肩膀,说道:“那是什么药?”柳祁只觉浑身都疼,却仍笑了,说:“你再……像从前一样……”他气息极为虚弱,说话断断续续的,原本话音就轻,后来却只剩气音,从喉咙奋力发出,却没半点响了。傅幽人见柳祁的眼眸渐渐发灰,不觉一阵的悲哀掠过心头,又想起以往他小时从河里捞出来那个极虚弱的样子,傅幽人叹息一声,说道:“宁小子!”那柳祁淡然一笑,便闭上眼睛,伏倒在傅幽人膝上。过了许久,也都没动过一下,傅幽人才将手探到柳祁鼻下,果然没了一点气息了。
傅幽人在柳祁的床上找到了那枚熏球,还有一小瓶的蜀芥末。傅幽人明白他的意思,大抵是柳祁怕他在丧礼上哭不出来,便送他一瓶蜀芥末,叫他必要时可以吃一点,那就可以落泪了。这就是柳祁希望他参加自己丧礼并且哭一哭的意思。
童子回去告诉了夏炎盛,说柳祁将粗茶倒了的事。夏炎盛便径自往柳府去,却见柳祁已经暴亡,而傅幽人则在一旁。夏炎盛十分惊讶,便将傅幽人带进了朝凰台。傅幽人只跪倒在地,报告说:“柳祁盗走了我的熏球,诱我回去,意图离间,还自己在药中下毒,意图诬陷小人。”凤后却对夏炎盛说道:“你以为呢?”夏炎盛便道:“柳祁忽然发难,支走了小童,又唆使小童来找我,倒是有些可疑。且他又反常地要求见柳离、柳思,言谈中似又哀音,似乎确有自杀的意思。确实可能是他已经不想活了,便想着总得拉个垫背的,才不算辜负这一生。”凤后心里也是这个想法,便说:“这倒是他的所为,叫人看不上。”说着,凤后便宽恕了傅幽人,使他离开。说实话,就是傅幽人真的杀了柳祁,凤后也不会因此降罪幽人。只是无论柳祁是构陷傅幽人、还是傅幽人害怕受到牵连而毒杀柳祁,对凤后都是一样的,都表示了傅幽人确实已经和柳祁划清界限了。
不过几日,京中的人都知道曾权势熏天甚至曾经一度能挑战太后的那位国公爷,已以庶人身份在家中病故。凤后说感念他曾经的功绩,以国公的礼仪将他下葬。朝廷文武都要参加丧礼,连凤后也在棺木前吟诵了一首诗,表达了自己对柳祁的感念,又说:“唉,我从前都非常倚重他们父子,不想他们会有这样的祸事,予心甚痛。”
凤后的心痛不痛,这倒难说得很。但她并不让人合上棺木,而是先亲眼看了柳祁的尸体,才肯让他下葬,起码能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