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声。
李唐木着脸,盯着又蹲在那儿叠衣服的某人,从欲火焚身一直看到心如止水,最后眼酸地别过头睡觉,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李唐小睡了一阵,醒来时药力已经解了。方墨坐在旁侧,身上已换了一身翩然白衣,披着厚沉的白色狐裘,手里捧着一卷书册,绣着繁复藤叶暗纹的宽大袖口往臂弯的方向滑了一截,露出釉白如瓷的手腕。
“殊儿醒了?”方墨放下书,笑容清淡,撩开了被子道,“既是醒了,快起来换身衣裳。”
李唐扶榻坐起来,身上穿着干净单薄的丝质寝衣,欲遮还露,影影绰绰的,简直比全脱了还叫人浮想联翩。他黑着脸把寝衣脱下,将整齐叠在一旁的衣物扯过来,再一看方墨拾起衣物又在那儿叠起来,头连抬都不抬一下,边胡乱套衣服,边忍不住猜疑。
莫非方墨真不行了?又或者当了两世炮友,现在忽然对他没兴趣了?
李唐挑着眉,阒黑的眼眸瞥着方墨,眉心不自觉蹙了起来。
方墨叠好了寝衣,回身望他,拧眉端详他一会儿,倾身扯开他胡乱缠在一处的系带,修润的手指掸了掸里衣上的灰,低垂的眉目温和谦雅,细致地帮他重新扎上带子。李唐坐在榻上,鼻尖萦绕着方墨身上幽冷浅淡的清气。
穿好了衣衫,方墨将腰间的羊脂白挂玉摘下来,系到他腰上,又取过檀木古梳理顺乌发,以白色发带扎起一半,而后裹紧狐裘,弯腰一根一根拾起断落的青丝。
“教主,再过两个时辰才到延州,此处有一河道,您看是否在此生火备膳?”马车外传来苍老的声音。
方墨手里拈着几缕发丝,停顿道:“嗯。”
马车停了下来,方墨掀开车帘出去,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块沾了水的干净绸帕进来,没等李唐反应过来,一帕子呼到他脸上帮他擦脸擦脖子。
李唐久逢老相好的些末兴奋劲彻底被掐死在腹中,不像找了个情人,而像找到了分别多年的亲爹。
擦完他的脸,方墨一脸劳碌命,又去整理车内的床榻,丝毫不假人手。李唐看着都替他累,黑漆漆的眼珠子随着他的动作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用完午膳后,马车继续赶路,天黑前进了延州城。一行人寻了一处客栈住下,晚膳时邻桌的一行人高谈阔论,说的正是燕阳城大公子要被魔教教主讨去做压教夫人。可惜他们不在燕阳城,不知道事情已经从未来式发展成了过去式。
李唐咬着筷子,听得津津有味,扒拉两口饭就停下来听他们口中“玉树临风”“才貌双绝”“风流倜傥”“器宇不凡”的钟家大公子,听到精彩的地方恨不得拍案叫绝,眼睛亮得像钻在桌底讨饭吃的大黄狗。
方墨却没有他的兴致,毕竟他是别人口中“獐头鼠目”“尖嘴猴腮”“歪瓜裂枣”的大魔头,没有让下属堵住那些人的嘴巴已经算很有风度了。
只是渐渐的,推杯换盏之间,酒精上了脑子,言语之间也没了规矩,一脑袋晃荡的酒水顺势吸引了精虫,话语也往下九流的方向发展,对他们两人一番床笫之间的猜度。
李唐大为扫兴,胡乱填饱肚子,好在邻桌的人也散了。他坐在那儿任由方墨掏帕子给他擦嘴,虽是面无表情,眼底却亮闪闪的,仰着脑袋把嘴给他擦,擦完了怀疑地瞅着他道:“你怎么任人侮辱,竟不出手?”
方墨轻轻莞尔:“见你听得有趣,不忍扰了你的兴致。”
李唐道:“依你的意思,只要我高兴,别说是让人侮你,不论什么事你都会做么?”
方墨深深凝望他,眉眼含笑,温和中带着丝狂肆:“天下间,你要什么我都为你取来。”
李唐看着他,想了又想,想了一句十分符合他身份又酸得掉牙的要求:“我要你放了我。”
方墨眸光半转,低眸轻笑:“殊儿怕是误会了,我本就无意囚困你。只是你也知晓你娘亲是我教中上任圣女,当初敌不过钟洺修之父,负伤带着你爹爹交予的半张藏宝图逃回南疆,二十年来无一日夜不挂心于你。”
李唐听他说得煞有介事,肚子里升起一股子狐疑。某种程度而言,李唐获得了上帝视角。从钟辞殊那里,他清楚地知道魔教的目的就是剩余的半张藏宝图,而十多年同钟父的交往也心知钟父待他比待亲生儿子钟辞境还要体贴宠溺。至于长辈的往事究竟属不属实,不大好确认,但往后的事情却有明确的线索。
可是,方墨先是以先人之事扰乱他,现在又编造理由蛊惑他,之前不觉有异,如今一想,倒是有一个理由说得通。
方墨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编故事。
因为不知道他清楚大半真相,所以企图蒙骗他获取信任。
因为不知道他们以前的交集,心里没有感情,所以裤子都脱了还跑去叠衣服。
李唐先是莫名的失落,紧接着翻身做主的惊喜充斥着他。过去是对方掌握主动权,他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对手手里握着的牌,而今人落在他手里,他要不好好发挥一番,简直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