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这才清晨时分,便见了传说中宫中唯一受宠的妃嫔探自己来了。
武沐云当下便有了许多心思,迅速将自怨自艾敛起,抬头便又是皇亲国戚的风度姿容,略点了头道,“不知娘娘驾到,有失远迎。云儿第一日入宫,本该见过太后和皇后娘娘后,再去拜见您,不知何事劳动娘娘亲自来了。”
武沐云此话并不带敌意,可也并不亲近。孙缈将微微隆起的肚子扶了扶,武沐云便忙唤人道,“娘娘快请坐。”
孙缈将武沐云打量一番,见她眉目之中皆是难藏傲气,心里便有了计较。拨了拨手上鎏金护甲,小声道,“知道妹妹难眠,来为你解解心中疑惑。”
这话实也是孙缈自苦之语,听在武沐云耳里却像是专程来奚落她的,当下面色不悦起来。孙缈见了却也不恼,接下来便道,“妹妹这才是第一回 ,我却是领教了数回了。”
武沐云见了孙缈那不像装出来的哀怨神态,好奇和对自尊心的维护终于战胜了戒心,遣了下人,便问,“姐姐何出此言?”
孙缈从未见过传闻中那皇帝宠佞,却从宫中众人偶尔的捕风捉影与皇后的数次暗示里知道了个大概。深宫后院,无人可诉。被皇后揶揄地久了,这回终于来了个可分担苦楚的,平白无故便生出几分同情友好来,于是将那憋在肚子里许久的话尽数告诉了武沐云。
这下武沐云终于把自己的疑问给解了,不禁开始后悔自己为何眼高于顶,非想要跟了自己这个表哥,简直是自讨苦吃。可此刻已经晚了,自己第一晚便受此奇辱。如不翻身,不知道剩下漫漫人生,该怎么在这深宫度过。
孙缈自小被诗书之家教地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纵是对着那假想敌有万分恨意,也不敢轻易动手。可武沐云出身高贵,听了那皇帝男宠是个侍卫,便只觉那是个必要除去的奸佞男宠。自古皇帝的男宠有几个好下场,何况还只是个奴才。
于是这皇后有意无意地递了信儿给孙缈,孙缈又将这想除而不敢除的人透到了武沐云耳中。若论受屈,武沐云比孙缈却是厉害多了。孙缈好歹有个宠妃的虚名,还有孕在身。可武沐云却是一个手指也没被碰就送了回来,这口气是不论如何也咽不下,明知道孙缈想利用自己,不可轻易表态,那脸上的愤怒却是明摆着的。
孙缈隐忍多时,只待有个人为她出手,话传到了,却也不多坐,起身便道,“妹妹,我只是跟你同病相怜,不忍见你自苦,才来说这两句闲话。若被皇上知道了,怕也要怪罪于我。来日还长,只愿妹妹早日想开,勿像我这般一片痴心空对月。”
是啊,来日还长,武沐云送走了孙缈,便只在胸中念叨着这句。
如此尊贵出身,羞辱了她的奴才,不杀怎么行。
武沐云知道了自己被非因姿色被嫌弃,梳洗一番后却倒是振作了起来,既然不可能再出宫去,便不得不为自己打算了。若是依着孙妃推测,自己被急急送走,乃是因为那男宠在皇帝寝宫之中,那便是如论如何也不能到太后那告状去,杀敌一千自损五百的事她是不会干的,纵使要了那奴才性命,可自己清誉受损却是自毁前程,万万不能的。
那头得罪了女人的容珏此刻便是枕在方了之手臂上,不去想别的心事。哄女人这事儿实在麻烦,他那表妹若是去太后那告状便随她去吧。
“你今日这般紧张实在失策了。”方了之嘴里说着这话,心里却是甜的很。
“难不成你想亲耳听着我宠幸她?”容珏懒洋洋地躺着,嘲道,“我那表妹倒也是有几分姿色的。”
“她是齐国公的女儿?太后最小的弟弟?”
“嗯。朕未曾想她有这个心思,今日即便不是你在,朕也未必就愿意动她。”
“给你那云妹妹知道了实情,臣小命难保。”方了之嘴角动了动,对那一声容哥是介意的很。
“方大人是何等人物,还能怕朕的后宫妃子么,朕不过是平白为你操这心。”容珏翻身笑了笑,搂过他便阖眼。
然而赵容珏这个妹子还是有两下子。
武沐云到底与孙缈不同,公卿贵族出身,手腕也多,威逼利诱几个奴才不在话下,更难得的是知道哪些奴才问得,哪些不能问。在宫中不过十来日,她日日往太后宫中跑,一边哄得太后欢心,一边便摸出了方了之的底细,知道了他是从行宫里带回来的一奴才,靠着皇帝宠幸整日里赖在御书房里,偶尔被皇帝叫到寝宫去临幸。太后宠爱儿子,对自己儿子的嗜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到前朝去,也无甚所谓,不过是宠一奴才而已,去行宫之前是那九儿,回来之后便成了这侍卫,不过这回宠的程度却是翻了十倍百倍,连旧宅都赐了他。
容珏因着武沐云的事却也是收敛了几分,这段时间便再未留方了之在宫中过夜,忍地百爪挠心,却是赌气般地未召一人,日日孤枕独眠,倒真像是铁了心要为某人守身。
方了之难得偷闲,这日下了值便略感寂寥地踢着块小石子往府中走,顺势眼睑垂下看着地面,从双腿缝隙中向后看去,嘴角便勾起了一个弧度。这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