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婷婷独做一个长凳。
午饭是青菜粥,里面还掺了些红薯,稀的很,桌面上还摆着两碟咸菜。
其实对于这个时候的人们来说,冬天基本上不干活,所以为了省粮食,他们吃的都很简单,大多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了,多半是咸菜就稀粥,很少有人大鱼大肉的,舍不得,吃不起,也买不着。
虽然夏婷婷也是这样,但她却是一年四季顿顿如此,只要轮到她做饭就是这三样,没得改。
只要有人说上一句,她就立马不干了,撵着人吵个不停。话里话外就是她做不了饭,让别人来。
可别人也都不是傻子,凭什么累了一天下来要做饭那么辛苦就算了,还要给你白干活?就算干了,你又能有什么表示?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人人都要跟在她后面捧着呢!
温言舒胃口小,本来坐着一天没干什么活,也不饿。但是嘴里没味道,她还是应付着吃了点。
她夹了一筷子咸菜进嘴里,刚嚼了一下就感觉到了不对,有一点点辣。
很淡很淡,如果不是对这种味道特别敏感,温言舒也察觉不出来。
她这具身体不能吃辣,一点点辣都不能吃,甚至闻到辣味都会不舒服,吃了辣说不好会拉一天肚子。
她当即皱眉将咸菜吐了出来,可是来不及了,辣味已经钻进了她的喉咙里。她如玉般白皙的脸颊立刻染上了一团红晕。
温言舒这么大的反应,坐在她身旁的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周洛文立刻倒了杯温水递到了她手边,李芳则拍了拍她的背,担忧的问:“你怎么了?还好吗?”
温言舒闷闷的咳了两声,眼眶里含着泪水将落不落,瞧着可怜极了。她半响才缓过劲来,轻声回答,“没事儿,我被辣着了。”
周洛文闻言便皱眉看着夏婷婷,心里知道她多半是故意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和一个女同志吵吵,看着都不好看。
他也不纠缠,低下头检查温言舒的口腔状况。
李芳一个女同志自然是不怕和夏婷婷争吵的,她当即站了起来厉声问道,“夏婷婷同志,沈雅昀同志自从来的第一天就和咱们说了她不能吃辣,一丁点儿辣都不能吃,你今天为什么要在菜里放辣?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打着做饭的名义残害革命同志的生命?夏婷婷同志,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有反动的倾向!”
李芳嘴皮子溜得很,早些年还在公社里当过广播员,后来虽然因为家庭成分被撸了下来,但这段时间在课堂上讲课也让她恢复了伶牙俐齿。
她当广播员时读过的政治文件数不胜数,这些年听过的思想教育更是多的不行。她这样几个大名头一压下来,夏婷婷立马就怂了。
这时候刚建国没多久,间谍还是很多的,总爱干些破坏性的事情。
间谍的名头只要一落下来,那么这辈子就完了。
夏婷婷是有些小聪明,但到底没什么见识,这个名头一压下来,她顿时就说不出话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过是忘,忘了,哪,哪里会想的她这么大的反应,你不要随便乱说话,我可是正经的工人家庭出生!”她越说到后面也越来越有了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大了起来。
“我不过是觉得天冷了,吃点辣椒暖暖身体罢了,也没放多少,哪里知道她这么不能吃辣。”说完,她面对着温言舒,装出一脸真切的模样,“雅昀,对不起啊,我真的是无意的。”
温言舒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撒谎,高中的时候夏婷婷和她一起吃饭,总是爱往她碗里扒啦菜,怎么会不知道她不能吃辣?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在别人眼里,夏婷婷不过是无意放了点辣,没什么大错,她又道了歉,温言舒再说什么就是胡搅蛮缠了。
温言舒眯眼笑了笑,虽然吃下了这么个闷亏,但她也不是个好惹的人,哪天定要还给她。于是她哑着声音笑说,“没事,你记性差,我们一起吃饭三年了,你还是记不住。”
其他人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呢?看着夏婷婷的目光顿时就带上了几分鄙夷,一个能对同窗三年的同学做出这样的事的人,人品能是怎样的呢?
夏婷婷显然也感觉到了众人扫向她的目光,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挂不住了,眼里闪过几分恼怒,但她还是忍住了,平静的坐了下去,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温言舒直觉有些不对,这不像她的性格。夏婷婷是个惯会装的,在家庭条件好的人面前她会示弱,装可怜,但她本身性格就是嚣张又跋扈的。按说她们如今已经半撕破脸了,虽说夏婷婷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暗自嘲讽几句还是敢的,今天却一直隐忍不发,确实有些奇怪了。
不过这时候她也没有多想,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这会儿也吃不下去了。
她撂了筷子,将碗推给了周洛文,他也不嫌弃,接过碗就喝了起来。其实这时候没有剩饭一说,大多人都是吃不饱的,就更不可能会有人剩饭了。难得有剩饭,大家会争抢着要多吃一口,哪里会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