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要不还是等等,你不是想天下双分吗?总得分完了,我才好给你个交代……”
“那笏迦山怎么办?”萧爻挠了挠头,忽然觉得慕大公子的生死简直是天下间头等大事,否则这一股脑的全落在自己身上,便是烦也烦出毛病来了。
他匆匆将陈大夫的衣裳套好,也顾不得想什么“殉情”的事了,念念叨叨着“你可千万不能死啊”,冲过去就要抱欧阳情的大腿。
欧阳情正在下针的手一抖,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躺在床上的慕云深已经有了丝活气,这陈大夫也是个好学的,纸笔都拿着,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
萧爻的心里拧巴成了一团,跟刚才擦水的毛巾似的,还一抽一抽的疼。
慕大公子的睫毛颤了,手指动了,乃至额头上有了一滴汗他都瞧的非常仔细,生怕错过了什么他还活着的细节。
以至于欧阳情松一口气,说“暂等”的时候,结结实实吓了萧爻一跳。
让自己担心受怕无数次的混账玩意儿也终于尝试了一把提心吊胆,慕云深本该觉得普天同庆,可真正到了荡口,却又心慌……不想让萧爻也受一分苦。
他虽然晕着,神智稍有混沌,但想必这副身体二十多年来,倒有一半时间处于这样的状态,竟然不显的特别昏沉,外面什么声响,都还能听得见。
偏偏陈大夫家的隔音效果特别差……方才萧爻嘀咕的什么话,慕云深听的七七八八,其它都能囫囵带过去,就只抓重点,记了个“殉情”。
可见人是会堕落的,就算如慕云深这般克己,总也能遇到个搬江窃岭的偷儿,把原则都偷走喂鱼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萧爻的话实在太多了,活活把慕云深给啰嗦醒了。
前后也才半天的功夫。
他睁眼的时候,阳光正落在院子里,温和的很。墙角长着些葱葱郁郁的杂草,陈大夫也是个心大的,根本不料理这些,导致这草乐天知命,这么冷的时候也不见萎,欣欣向荣的似要鸠占鹊巢。
萧爻趴在他的床边,头发已经干了,顺从的贴着脸,眼睛半睁着,却一动不动,分辨不出是醒着还是睡了。他的鼻息很温暖,有一下没一下的喷在慕云深掌心,轻轻地发软,连带着人也显的很乖。
可就是这么个既不凶狠,也不狰狞的少年人,千山万水的走下来,骨子里竟有股不屈不挠——慕云深原是个不要命的,竟也被牵扯出几分对人世的留念来,舍不得死了。
“萧爻……”慕云深轻道。
他人刚醒,嗓子都没开,有些沙哑,跟蚊蚋似的,听也听不清。萧爻却猛的一个激灵,无神的眼睛瞪的老大,几乎蹭到了慕云深的脸上……
“醒了醒了,慕大公子醒了!”这一嗓子嚎的,门外竟呼啦啦涌进一群人,老的少的美的丑的,还有个光头大和尚。
“……”慕云深头疼的厉害,乍然之间被这么多人围观,刚生出来的温存之心胎死腹中,偏偏闯祸的那小子竟然茫然无知,凑上来捏了捏他的脸,对一干人等颐指气使,“还愣着干嘛!给慕大公子倒水啊!”
萧爻不放心的胡乱摸了把慕云深,确定人还是暖和的,能呼吸……便四肢百骸都舒坦了。那向来互争不让的两股刚猛内力,竟也似吹了杨柳风的虎豹豺狼——懒洋洋打个盹,收起张扬跋扈的利爪。
他在笏迦山下养伤时便常有这样的感觉,所谓武功,招式乃至内力都是伤人的东西,像一把双面开刃的剑,登峰造极者无坚不摧。但萧爻是个懒洋洋的性子……无坚不摧都是说来哄人的,用碳烧一个打铁的炉子,管你几百年的神兵利刃,进去便融成一滩铜汁铁水。
萧爻隐隐约约有这种意向……像是自己就要变成这融铁的炉子了,而这种感觉在慕云深醒过来的一瞬间达到了顶峰,还没等萧爻反应过来,却又倏而消失不见了。
他也懒得废这个闲心去抓尾巴,干脆抛之脑后,专心致志的为慕云深的身体操烦起来……什么时候去太谷城把楚婷绑到笏迦山去,她的医术虽不及欧阳情,但调理的方子多,也吃的放心点。
陈大夫的药堂虽然在东市也算藏的深,但贴墙的后头就是长街,偶尔有什么动静全听得见,就算不涉及自家,他也会手脚麻利的关上大门,营造出个“此间无人居住”的假象。
因而这么多年虽然提心吊胆,却还算相安无事。
这几日,皇城里忽然乱了,从昨晚上到今早,这已经是第四波马蹄声了,全都风风火火的。陈大夫一只手捣药,耳朵却贴在自家后墙上,心里猜着又出了什么事。
这一波马蹄不是去宫里的,因为它没继续往前了,而是沿着自家墙角一绕,匆匆往南。
陈大夫捣一会儿药就叹一声气——这京中的局势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别说是陈大夫,就是身处在漩涡中央的赵勉都有些愁上心头,他原本在京中只有一个劲敌,就算赵明梁再怎么的疑神疑鬼,终究也只有这几个儿子,百年之后,赵勉就算用不甚光彩的手段,也能把皇位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