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再见面时,江锡半退半避,再没跟他争过口舌。
顾府赏雪诗会之后,仿佛并无人有所得。顾家小姐未曾订下佳婿,反倒是顾家几个不远不近的表小姐堂小姐传出了喜信儿。
那一晚顾茵翻看诗会中年轻人所作的诗文时,直觉白日里自己在小楼上偷偷望见的那些男子都无甚印象,反而那个误入她园中的人倒是记得清楚。“金雀衔朱遥映白”顾茵终又从那叠抄着诗文的纸张中将它抽出,似是无意的瞧着尾端追着的名讳……
回到江府,众人又继续忙碌起来。
虽还未进腊月,但宋徊已然开始查算年账了,里里外外又是一通忙碌。而江锡兄弟三人也不复之前清闲,他们要在年前将自己的铺子开起来。
宋徊之前当着江淳的面说的那些江东韫让他监督几人铺子进程的话,也不是为了逗江寄才说的。他百忙之中确实要抽出功夫去挨个上门查看江家这几位少爷的铺子开得到底如何。
老大江锡的铺子位于贵洋街与东鹏街相交的路口的一角,他做的是布装与制衣的生意,仗着他母亲额外给的积蓄,进了好些上乘的料子,又高价请来了有名的裁缝师傅,加上借着江家的名号在沅州大户之间的游走,一开始生意倒也不错。
江锡不止用江东韫给的那些钱,而额外动了齐氏的钱。一开始宋徊跟江寄说起时,江寄还诧异这样江东韫会不会制止。可后来他却明白了,江东韫的本意就是让他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只要最后不伤及自己却又能赚钱即可。
这一点在江珲身上体现的更为明显,江珲的母亲韦氏,原本出身就不算太低。江珲要开珠宝首饰铺子,其中金玉珠石进货江东韫给的哪些哪里会够,而韦氏的娘家虽有些钱财但哪里比得上江家,眼前有个能正经与江家紧紧绑住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手。于是便拿出大把家财来支持江珲,这珠宝一类的东西投入虽大,但赚的也快。同样借着江家的名头与人脉,江珲却隐隐占了上风。
至于江淳……宋徊在跟江寄提起他来时,只说了一句:“他素无争心,你要闷了便与他深交些也可。”
其余的也不多说,只是检查的时候便带着江寄一块去了江淳的铺子里,让江寄自己去看。
宋徊来了铺子里,江淳自然是要好好接待的。两人去一边聊着,江寄便自己在里面逛起来。这铺子也是上下两层,可比起江寄那间,又稍微大上一些。江淳看样子是真的没想去挣那江家,这铺子开的毫无竞争力,竟是个杂货铺。
江寄倒不知道江淳是如何进了这么满满一铺子的杂货,从寻常的日用百货针线锅盆,到那些洋路子上来的新奇玩意,看似随意实则整齐的摆满了整个二层的小楼。江寄越看越觉得有趣,在里面转来转去,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
这人既不是铺子里原来配的小厮,也不是来凑热闹看新鲜的客人,而是那一日在顾家园子里让江淳失态的文笙。
“四少爷好。”那文笙有些怯怯的向江寄问好,江寄一看是他便立刻来了兴趣,一心想知道他与江淳之间是什么关系。
若是无心的人空铺只会将文笙看作店中普通的小厮,可江寄却看得出他上下穿戴绝对是被人精心收拾过的。至于那个人是谁,不说也知道了。
“你与我三哥……”江寄故意拖长了声音却不说后面的话,那文笙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慌乱的低下头,还偷偷地往江淳的方向看。
江寄看着他这反应,心中大呼有趣,刚想逗着玩玩,却听见背后传来江淳的声音:“文笙年纪小,又有些怕生,四弟莫要欺负他。”
“三哥当真是护短。”江寄回头笑了笑,看着江淳和宋徊正往这边来,这两人刚刚不知说了些什么,此刻江淳对他们倒又多了几分亲近。
他径直走到文笙的身边,没了遮掩的意思,像是在回应江寄刚刚的话:“自然是要护着的。”
江淳虽比江寄大那么几岁,但经历上却是极像。他母亲的出身也不太好,靠着江东韫给的钱生活在一处小巷子里,而文笙便住在他前邻,自小与奶奶相依为命。都是女人带着孩子,生活不易,故而两家一直相互照顾,文笙也算是江淳看着长大的。
后来江淳的母亲与文奶奶相继去世,两个人便住到了一起,这些年的情分渐渐的也生出了另外的味道。
当初江淳母亲在时按着江东韫的意思送他去读过几年书,他想着日后无论是走文路子还是出去做工,反正能赚钱养家,与文笙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可这一切却偏又被江东韫打乱了,江淳只得让文笙先在家里等着,自己回江府再来接他。但等他第二天脱身回家来时,却发现文笙已经走了。
这段日子江淳一直明里暗里的打听着文笙的消息,好在缘分使然,终于又在那顾府中碰到了。几番逼问之下,文笙才说了实话。
他知道江淳是被江家大户接走的,自己日后必然不能成为他的拖累。所以才干脆卖身入顾家,想着日后在顾府中当下人,江淳必是找不到的。谁知竟这么快就又相遇了……
江淳不想要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