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修下来已经将近9点,早在第二节自修前,外面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许秦虽然开了车,但是停车位在靠近草坪那里,走出教学楼还需奔过一段无遮无拦的距离,冒着雨。他一向不喜欢急急忙忙,所以难免淋湿。脱下外套,打开车灯,许秦缓缓开出校园。
车子在校园和生活区之间的街道奔走,橘红色的路灯光、被雨打湿泼墨般淋漓的光。雨刷子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地将扑到挡风玻璃上的雨点抹去。
往常的时候许秦会听一点音乐,来排遣从郊区的大学城到市区那段糜长的时空,不过下雨天,他便静静地只听雨声。车子平稳地开着,直到面前被灯光照射的道路上突然出来一摞黑影,急忙刹车,在雨的润滑下,声音却仿佛更刺耳。隐约看到那团黑影动了一下,别是撞上什么了吧?
公路还在大学城的范围,这里车流不盛,许秦便没想太多立刻下车查看情况。早先的西装外套被搁在车里,滂沱的大雨很快将许秦的衬衫整个湿透,拨开刘海,许秦向前几步,借着车前灯和路灯看清了这个黑色物体——黑色的裤子和恤,已经不是少年,但是身子骨还透着青春的一股凌厉与青涩。对方撑起身体,仰着脸灌了一口酒,不过胡乱的刘海和迷离的光雨让许秦看不清对方的五官,只能描绘出张扬跋扈又俊美异常的轮廓。迷蒙的光线与湿漉漉滑落的雨水,似乎为他的脸更加增添了一笔说不出的光芒,像是滑下朱唇纤颈的美酒,醇厚、诱人。
“你还好吧?”许秦上前扶起对方,那精瘦的身体倒是很有几分分量,虽不强壮,简洁流畅的肌肉线也透露着运动的气息。
“嗯?”喝得醉蒙蒙的眼看过来——一双尖锐的眼,眼梢微微上挑,带点野性和华美,虽然眉眼已被黏糊糊的刘海切割,打湿了的脑袋亦毫无发型可言,没有染发、没有耳钉,少年的身上却肆意散发着不良气味。不过许秦已经是28岁的大学副教授了,自然不会因为对方的美色就轻浮,他被雨淋湿的眼镜滑下挺直的鼻梁,一身正装已经很狼狈,但是声音却透露着教学般的严正和儒雅:“站得起来吗?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我送你回去。”
这个少年,他虽然不知他的名字,但是在女多男少的大中女多男少的学院,却是经常被提及的连老师也略有耳闻的人物。既然是自己学院的学生,许秦自然更不好不作为。
“啰嗦。”喷着酒气,对方很不耐烦地推了一把许秦,显些将他推倒。
“既然这样,”许秦站起来,拿出手机,“只好等警察过来了。”
“少管闲事”少年瞪了许秦一眼,要去夺对方的手机,却起身太猛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许秦只好伸手揽住对方,一只手还握着手机,姿势十分不便。少年却像是泥巴人似的贴在他身上,迷迷糊糊道:“街小区栋号。”然后便没什么反应了。
许秦咬咬牙把那个呼呼大睡的少年背到了他家房门前。
“醒醒,到家了。”
一向不是什么好管闲事的人,然而真的遇上又掺入其中反而不知道怎么拒绝。
背上的少年腾出一只手,用手上的卡贴着门板刷着。许秦看不下去了,腾出一只手来拉过门卡贴上刷卡机,门咯哒一声便自动向内敞开了,简洁空旷的大厅展现在面前。这小子看起来倒是个有钱人。
许秦找块地板将对方搁下,两个湿淋淋的人将地板打湿了一块。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的家伙,许秦虽然头疼也不得不好人做到底,将分不清是醉死还是睡死还是赖着装死的家伙抽醒,好说歹说硬是给塞进了浴室。
许秦想这回也该走了,但是又有点不放心,万一人给栽浴室里磕到脑袋什么的不过就他一身淌水的,也不好坐在人家沙发上,便只好干站着。哗啦啦——哗啦啦——越是等待越是弥久,对方像是跟他杠上了,硬是不出来了。等许秦终于不耐烦了,心想,既然能洗澡了,估计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正打算走,浴室门却啪嗒一声开了。穿着浴衣,胸口却松松敞开一片,毛巾擦着黑色短发的少年从中走了出来。神色看来清明不少,只是还有点倦怠不耐。
他随手搭上墙的手指扣开了大厅的灯光,柔和浅淡又温暖迷离的光芒便四散开,将周围的黑暗冲淡,也将眼前的少年如照片底般冲出。收缩彩墨,逐渐明晰。
虽然对方的外貌更为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少了不稳定的灯光和雨夜的干扰,要让许秦来形容,反而形容不出来了。如果,要用一个字来说明的话,那边是黑。一种极致的黑,带着夜中翎羽般的不详气息,是妖艳和魅惑。那种深度的黑,却仿佛是红到了极致才生成的。以最简约流畅的线条、最简易的颜色,跌宕出起伏不定的波澜壮阔、起承转合、风华绝艳以及啮心噬骨。
虽然妖冶,却不带一丝女气。蓄藏阳光的金麦皮肤,线条流畅的胸肌锁骨,冷厉地飞入鬓角的眼角眉梢,轻轻一跃,像是矫捷的猫科犬类,跃上沙发,不羁地将脚搁上与沙发配套的茶几,仰着头,缓解一丝醉酒的难堪,而眼角流露着不适的冷漠以及酒精点染的迷魅。
“大叔,你不洗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