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
已是深秋入冬时节,雾霭阴云半拢南国皇城,秋风萧瑟带着几分入髓的寒意。
守在庙殿外的掌事公公忍不住搓了搓手,抬头略看天色,踌躇片刻出声喊道,“楚王殿下,辰时到了。”
须臾,殿门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步出庙殿,少年一身洁白素衣,许是不堪殿内寒气所扰,唇色浅淡了几分,衬得那张柔稚的娇颜愈发清冷。
掌事公公上前虚扶这位刚尊封就要送去北国的亲王,心下稍有感慨垂首道,“殿下,恭送仗仪已备置妥当,您看何时启程?”
少年脸上没有波澜,淡淡道,“走吧。”
北国。
太和殿内,一脸疲乏的墨弘倚在龙椅上,因近日龙体违和而脸色泛黄气息微喘,听着朝下群臣的高声争论更是头痛不耐。
“父皇,儿臣以为,此次是属南国君主言而无信,当初求助我朝时曾答应遣送他们的嫡长皇子来我北国为质,现今竟送来一个来历不明的皇子,此等愚弄下作之举,若不追究我皇家颜面何存!”在群臣中一直保持观望的墨晟见墨桀似欲发言,立马站出列队表明立场,随后向墨桀睇去挑衅的视线。
墨桀眸色如潭,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勾起一丝嘲讽。
“二皇子所言甚是,此事当向南国要个说法,方能正我朝威仪。”
“老臣以为不妥,南国与我北国世代毗邻相辅,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南国连年遭遇水患,又为海寇所扰,我朝本应给予援助,且现我朝西边胡人屡屡进犯,正值外交时机,当不宜与南国交恶。更何况,当初与南国约定只说要以其长皇子入我朝为质,不曾指名道姓,现今候在殿外的楚王也确确实实是南国皇室公认的新晋嫡长皇子,臣且问,二皇子说的追究倒是以何为由?”
闻言,墨晟轻蔑地讥笑一声,“赵大人,我知你外家祖籍在南国,但你如今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南国此举分明就是偷梁换柱,若今日父皇任其糊弄而不理,日后定糟世人诟病贻笑大方,如此这般皇家颜面何存,威仪何在?你竟还在此为南国开脱,到底是何居心!”
赵大人被噎得老脸阵红阵白,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许久才朝着皇位拜下一揖,“皇上圣明,老臣的忠心日月可鉴。”
龙椅上的墨弘不在意地摆摆手,有些不顺气地闷咳起来,立身一旁的高公公立马递上润肺茶。
墨晟看了一眼退下去的赵大人,心中颇为得意,乘胜对墨桀道,“不知皇兄有何见解?”
墨桀闻言狭长的凤眼斜扫过来,带着一股凌厉的睥睨,掀唇反问,“物资现在何处?”
“物资?”墨桀的话题斗转,墨晟有些不明所以,“物资早两个月前就已南下,现在怕是已经入了南国的仓库了。”
墨桀哼笑一声,用笏板敲了敲掌心,“既是如此,今日这番争论实属多余。”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一片哗然,墨晟思索片刻仍无法解读墨桀的话意,只得不甘心地回问,“皇兄何出此言?”
“世人皆知南国皇帝对前大皇子疼爱有加,你以为他不知这番举动会激怒我朝君臣,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送一个无关大局的人来,这其中深意还需明说吗?”
在朝臣窃窃猜疑之际,赵大人首先领悟过来,“老臣明白了,南国君主想兼得鱼和熊掌,故而也给圣上留了两个选择,要么和南国彻底决裂,要么收下这位南国皇子。”
这下过惯了安逸日子的朝臣纷纷炸开了锅,龙椅上万分惧怕战乱的皇帝更是变了脸色,自古以来治国当与邻为善方得善终,这同邻国决裂可不是儿戏,日后每一次冲突或是矛盾都有可能引发战乱,若是今朝为了那数十万石的食粮而埋下一个恶果,这如何也是不划算的。
“圣上万万不可啊!”
“请圣上三思,断不可与南国交恶!”
想清其中厉害后,堂中朝臣跪倒了一片,纷纷谏言圣上包容,以和为贵。
就因墨桀的两句话,局势便出现了一边倒的逆转,稳操胜券的墨晟几乎气成内伤,他本以为五年前曾被南国挟为人质的墨桀如何都不会对南国这次的换人之举善罢甘休的,所以才故意先他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场,他想着就算墨桀这次不支持自己也不会和自己唱反调,如此一来父皇必然听从自己的意见,也必然会对自己大加赞赏,可万万没想到结局却是这样!
墨桀扬起悠然且鄙夷的淡笑,像方才他问自己一般问他,“二殿下觉得呢?”
墨晟和他明争暗斗了十几载,从未在他那儿讨到过便宜,更何况今日输得这般难看,一口恶气如何也咽不下,咬牙谏道,“父皇,儿臣以为南国日渐式微,我朝民富兵强,不如我们干脆趁此机会发难......”
“闭嘴!”谁知平日对二皇子颇为偏爱的皇上此时像被扯了胡子的老虎,‘哗’的一下把手中的雕花杯盏朝堂下砸来,破口大骂,“这才多大点事儿,你就往战乱上牵扯,身为皇子竟有如此深重的好战之心,朕平日里对你的教导都当耳边风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