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不止一次被男人问过自己的名字,他的出生证明上有,他还留着,在野狗之前的借住的窝里。他想找来给语气失望的男人看,却又担心回来时自己不再被允许进入,所以他喝着男人给他的牛奶一言不发,让头发遮住了眼睛。
好奇心过去,当男人善解人意地不再询问时,野狗又有些慌张,不想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给自己名字,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男人抛下他更是轻而易举,野狗慌了。
趁着再一次男人出门上班,野狗跑了出来,关门时,他咬着嘴唇来来回回推了门几次才下定决心关上。可听到落锁的声音,他还是汗毛竖起,凑近了门板又是敲又是抓。声音太大被人隔着楼道骂了几遍也不在意,他害怕了,这个家丢了吗?肋骨的痛还在,野狗顺着门慢慢滑下去,他抱住自己跪在门前,忏悔自己的冲动。
天气转凉,野狗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等他重新站起身时,膝盖酸疼难忍得让他差点一头撞在门上。如果不能自己进去的话,或许能用名字换取一个机会?他握紧拳头,看着天边高悬的太阳,脚下生了风,跑回那个借住的窝。
之前打架时走散的家伙们还没有回来,大概又是像往常一样,宁可在外面胡混着,也不要在坟墓一样的屋子里孤单地等待,只有累到了极点,能不再想着别的事,才回到这里倒头就睡。
在哪儿呢?太快乐的日子让野狗险些忘掉了一切,他蹲在床边搔搔后脑,钻进了床底下。手机进了水,他拍了几下后盖照明灯才亮起来。掀开床头附近的一块砖,又挖了半天土,弄得手上脸上头上都脏兮兮的,才翻出他那个小小的钱包。他就像真的野狗那样,用挖坑的方式,埋藏自己的珍宝。
尽管现在流行用手机、信用卡付钱,但野狗不喜欢,他热爱存折,塞在钱包里,需要的时候拿去取一点,就可以过很久。他偷偷地在床下打开存折数了数上面的零,有四个,很好。
打开另一个夹层,里面泛黄的出生证明上只有一个红色的脚印,当然还有他的名字,那两个字野狗一个也不认识。他把出生证明藏进外套的内袋里,想了想,又想了想,他弓着身子盘腿坐在床下,咬着拇指的指甲。
其实他的心早已决定了,但身体却不想就这么轻易的动,可手机上已经四点多了,男人下班早时回家也就六点半,野狗匆匆地把所有东西藏进口袋里,走出去锁上门,心想着以后再也不用回来了。他飞快地跑回家,鞋底下是轻盈的风。
男人走到楼道里喊亮了灯,谁知门口处有一大坨黑影,吓得他险些叫出声,凑近了才看出来好像是自己家里那人。“野野狗,是你吗?”被叫到的人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一点睡过火的迷茫,他揉了揉,清醒过来看着男人的眼神就好像是得了新东西迫不及待跟人分享的小孩。“主,棠棠,棠棠,我有东西要给你!你,你还能让我进去吗?”
“什么?”男人一边开着门,没听清他嘴里含糊掉的某些音节,却又被别的问题吸引,“当然可以啊,赶快进来吧,下午风刮得那么厉害,你怎么出去的?”男人的关心让野狗心头甜甜的,他摇头晃脑地接过对方手上的东西,跟他一起走进家门。
吃完饭野狗去洗碗,男人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剥桔子。野狗擦干净手窜到他身边,对男人毫无顾忌地坐在自己凌乱的窝里,又是喜悦又是忐忑,“棠,棠棠,你不嫌脏,乱吗?”
男人转过头,塞了一瓣橘子进野狗的嘴,柔软的指腹擦过野狗干燥起皮的嘴唇。“你说什么呢,你身上干干净净的,哪里脏了,再说大家都是男人,差不多乱。”男人的每句话都好像是说在野狗的心坎上,他忍不住抿了抿,咬开嘴里的橘子,果肉和汁水一起在嘴里爆开,酸味全部被过滤掉,只余留下纯纯的甜,男人问他甜不甜,野狗用力地点着头。
对方也撕一瓣扔进嘴里,酸得一个劲吸溜,他看着野狗皱起眉,最终一言不发地把整个橘子都塞进了野狗怀里。野狗也不在意,喜滋滋地接下橘子,撕扯着果肉塞进嘴里。
他一边吃着能酸倒正常人牙齿的橘子,一边从内兜掏出东西来。“我的名字,但是”野狗挠着脸颊咬住酸软的牙根,男人接过那张泛黄却被叠成整齐四方小块的纸,打开看着“靖珩,你的名字吗?很好听啊。”
野狗不安地盘腿坐着,他扣着拇指指甲的边缘低下头,“是我的名字,但我不会念,你能再教教我吗?还有底下那样东西,给你的。”男人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略微沙哑的声音和囫囵的咬字又可爱,又有些诱人。“没问题,我以后都叫你靖珩,好不好?”野狗缩着肩歪着头回应他。
另外那样东西,男人拿到手里就知道是存折,他有些不解,“靖珩,你这是做什么?”男人设想他会说什么,是交房租?是谢礼?抑或是别的
野狗简单至极,“你对我很好,我想留下,想喜欢你,所以要把最好的都给你!”不需要试探,不需要游移,这个男人对他的好值得这些。男人愣了神,手上却不由攥紧小小的存折,他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又有心疼又有心动,甚至生出一股冲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