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轻轻将脸偎在纪宗瑜肩头,后者也没说什么,就这么两人一骑,相偎相抱的走了一段。纪宗瑜忽道:
“我朝的皇帝,即位之后往往会追封自己生母,怎么你一直没这样做呢?”
“我娘不在意这些的。她若看重这个,生前早去争抢名分地位了。”
“那你娘看重什么?”
“她平生所愿,就是我这辈子能够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纪宗瑜双眉微皱,点头道:“哦”
纪凌明白了纪宗瑜真正的意思,欣然笑道:“爹爹不必想了,我知道你想补偿我娘。怎样补偿并不重要,只要爹爹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被他说中心事,纪宗瑜横了他一眼,故作嫌弃:“瞧你,又哭又笑的,哪里像个皇帝?”
他眼波流动,似笑非笑,纪凌被他这么一瞧,顿时酥了半边,一时控制不住,在他白到透明的耳垂上落了一吻。
纪宗瑜身子一抖,随即勃然变色:“你这成何体统!你下去!”
纪凌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讪讪的道:“方才一时忘形,不是有心轻薄你的。”还以为两人关系亲近了,爹爹不会太反感这样的碰触。
“我让你下去!”
纪凌只得下了马。
纪宗瑜紧张的顾了顾四周,侍从们都在很远处跟随,应该不至于看到方才的情形。他也不理纪凌,拨转马头,自顾自往来路行去。
纪凌忙道:“爹爹慢些,当心摔着。”赶上去拉住辔头,牵着马儿往回走,心下十分懊恼。
这几日纪凌有些故态复萌,总是有意无意做出过于亲昵的举动,斥责他时,他便一脸无辜。纪宗瑜有心把话再说开些,可又怕是自己由于之前的龃龉,对于身体碰触太过敏感,斟酌再三,还是没能说得出口。
因为尴尬,这次纪宗瑜也只捡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纪凌,你年已弱冠,不是小孩子了,况且又是九五之尊,需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纪凌闷声道:“爹爹教训的是。”
这一天的下午和晚间,纪宗瑜独自一人待在寝宫,纪凌都没能和他说上话。他暗暗盘算着怎样才能让爹爹接受自己,想来想去,也只有耐下性子,继续软磨硬泡。
三月底,朝中盼望皇上圣驾尽快回宫,纪凌想着确实已出来的够久,便打算同父亲一并走,可纪宗瑜却不愿,纪凌没奈何,便先动身回宫去了。
纪宗瑜一个人住着,清净是清净了,可镇日无事可做、也无人可以闲谈,莫名有些寂寞,居然有些想念起纪凌在身边的日子来。
又过半月,一日忽接到皇帝的信,说是有要事与太上相商,望他尽快回宫。
纪宗瑜纳闷是何要事,不过在这里也腻烦了,就顺着皇帝的意思,不日便启程回宫。
谁知,宫里一场狂风暴雨正酝酿着,专等着他回去。
抵达宫门的那天傍晚,天气本是晴朗怡人,却突然阴了下来。天光暗得像晚上也似,一阵大风卷着飞沙在宫墙间呼啸来去,眨眼功夫,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彼时,太上正乘着软轿往尚林宫去,一行人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进了宫苑,却见龙辇停在阶前。
廊下,贴身伺候皇帝的太监正候在那里,他们把纪宗瑜扶上轮椅,推入寝宫之内,接着一个不剩的退了出去。
宫室中窗户紧闭,比外头更暗了许多,床上依稀坐着一个人。
纪宗瑜道:“怎么不叫人掌灯?”
没有回答。
此时,一道闪电划过空中,照的满室皆白。纪宗瑜一眼就望见皇帝的脸,那颜色被映得惨白一片,双目像是燃着的两簇阴火,直勾勾的盯着他。
纪宗瑜心头异样,调转轮椅,想要出去。纪凌忽的立起身来,从后面拉住了轮椅的扶手。
他立在椅后,两人一坐一站,身影映在墙上反着微光的穿衣镜子里。
“父皇,有件事我得恭喜你。”纪凌望住镜子里的人,声调低哑的笑了。
“你的陈妃,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