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通报一声。说到底,左恕身份终归不同一些。
至于盛家小姐……沈六叹气。兜兜转转,最后竟如传言一般了。他跟在四爷身边许多年,却也不知他从何时存了那般心思。
掩藏得这样深,如今又为了小姐整整一天不露面,不用想都知道两人在房里做什么。如此放纵,哪里是四爷作风。
沈六又叹一口气,莫名不安起来。
都说红颜祸水,难道四爷也逃不出这俗套。
还有楼下这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有什么急事值得左二爷亲自等上一天?他知道贺衍对于两位干儿子打算,
因此不难看出其中门道。
哎,糊涂账。
沈六收起心思,走近黑衣男人通报,“左少,四爷请您上去。”
左恕顿了一下站起来,沉默跟在沈六身后,上两级台阶,突然问,“小姐在不在里面?”
沈六背对着他答,“左少何必再问。”
男人高大身躯一震,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是啊,何必再问。
盛娇颐坐在那里,身体忽冷忽热的,上一秒还被架在火上炙烤,下一秒又掉进冰窟窿里淹冷水。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一
声重过一声,似铁锤敲在耳膜,震得她头昏脑涨。
贺衍终于摸了摸女孩半湿头发,开口放她生路,“去吧。”
盛娇颐抬眼看他,仅剩的一点犹豫在听见敲门声后没了影,慌忙从男人腿上跳下来,一溜烟跑入内室,仔仔细细关好门,
好似要永远躲在里面不出来,哪怕外面滔天洪水也别想敲开这扇门。
说她胆子大吧,这种时候又怯懦如鼠。
逼得太紧只怕又要逃,而且,到底不忍心。
他不出声,门外的人便也安安静静等待,彼此心知肚明。
“进来。”
沈六闻声,替左恕推开门。见过无数次的陈设一点一点暴露在眼前,他却感觉无与伦比的陌生。今日迈进去,或许一切都
将不同。但他从来无畏,舍了一身血肉也要得偿所愿。
左恕抬脚,跨了过去。
贺衍神色如常,掏出烟来点,眼神示意沙发,“坐吧。”抽一口后,问,“什么事?”
左恕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哈尔滨最近形势不好,一批西药被扣押,然后是码头上似乎有漕帮余党在暗地拉拢,准备东
山再起,还有云南运来的烟草、去往法兰西的货船……正事永远说不完,何况他有备而来。
一个说得认真,一个听得仔细,玄机隐藏在透明肥皂泡之中,两人都清楚但偏偏谁也不点破。
贺衍一一给出批示,手中香烟燃到了底,俯身捞过水晶烟灰缸,捻灭微弱火光。看向沙发上陷入沉默的年轻男人,“还有
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左恕肌肉骤然紧绷,迎上那道平和低调又隐含压迫的视线。
两人之间隔着才多出来的小圆桌,上面饭菜还未凉透,两副碗筷大摇大摆,其中一个勺子里犹残着未吃完的豆腐。看不出
年龄的男人头发半干半湿,领口扣子敞开几颗,衬衫斑驳着点点水痕,明显刚洗过澡,或许不久前腿上还坐着另一个同样半干
半湿的人,所以才会西裤上也有水迹,而两人用餐用了一半被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打断。
原来还可以这样悄无声息诛心,甚至不需口舌。
左恕自虐般问,“干爹,我听说您撤了搜寻娇娇的人手。”
男人眼睛快速眯了一下,视线骤然锐利,半晌,给出一个字,“嗯。”左恕从未有过这样的体会,细密的抽痛一波波袭来,如同蚕丝千丝万缕,一根根缠上来,越收越紧直至勒入血肉,将他切
割成无数肉块。
他一秒也不能多待,霍然起身,“干爹,告辞。”说罢,推门而去。
沈六还在门外候着,门被左恕以极大的力道推开,险些扇上他的脸。不等他看清,黑色背影已然远去。沈六看了两秒,走
出来向屋内人请示,“四爷?”
屋内窗户被突如其来的对流冲开一扇,冷风趁机吹进来,发出嘶嘶声响,好似深山中的野兽低吼一般。火苗被吹得东倒西
歪,贺衍不得不拢着手才点上烟。吸一口后,瞥见内室门缝下面漏出的一道阴影,起身去关窗,背对着沈六回复,“只要别太
出格,不用管。”
沈六心领神会,“是。”垂首关好乱晃的门。
关了门窗,又是一室温暖。
贺衍坐下抽烟,看着门框下的阴影晃来晃去,后背靠上椅背。
比他想得快一点,一支烟还没抽完,紧闭房门缓缓敞开。看见裹着浴巾的小丫头,贺衍捻灭烟头,静静看她一步一步靠近
过来,主动坐上自己大腿。
微微晃动的深棕瞳仁郑重对上他眼睛。不知道的一定会误认为深情,实则不过察言观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