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走吧

    可盛娇颐只一瞬间便清醒，因为那时他们吃不上这样精致的食物。清可见底的面汤是用鸡腿、猪骨与金华火腿慢火煨出来的，看着清爽，尝着浓郁；两颗青江菜翠绿诱人，脆得恰到好处。还有三碟小菜，炒豌豆尖、海米竹笋和不多不少四块晶莹剔透的樱桃肉，量不大，却极其讲究细致。

    “是。”

    其中含义叫人不寒而栗，盛娇颐神经一紧，心如明镜。

    他是表哥，她是表妹，他们挤在简陋的筒子楼。被子那样薄，他也那样薄，她扑在他后背，笑嘻嘻说，只要雪湖不讨媳妇，我就永远也不走。

    她不得不抬起头，看清眼前景象后，又是一愣。

    盛娇颐没出声，乖顺跟上佣人。模糊记忆渐渐复苏，脚下路径越来越熟悉，心也跟着提起来。最后停在有过一面之缘的卧室门口时，她忽而不敢深思，以致佣人推开门后，迟迟不愿抬眼。

    鸡汤味的热气袅袅上升，熏着男人的脸，琐碎而家常，就好像他们真是寻常表哥表妹，恍如在杭州时。

    “是，准备好了。”年轻佣人从始至终垂着眼，根本没瞧见女孩模样，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表小姐，毫无怀疑。

    她沉默坐上床沿，手脚拘束，脑子混沌如麻。

    “哦，四叔呢？”

    这话是对佣人说的，也是对她说的。她要是跑，那这一屋子人恐怕都要给她陪葬。她是薄情，可是这样明晃晃的重担压下来，再薄情也受不起。

    窗外吹入软风，轻轻抚过脸颊，感官犹在记忆中，竟觉这风冰冷刺骨。

    接下来轮到她了，盛娇颐静悄悄等候发落。从他能无声无息上楼便不难推测整栋房子已在他控制之下，逃跑也是白费力气，不如替他省点麻烦，也少受点无谓之苦。

    苍白面孔终于转过来看她，眼含嘲弄，“怎么不问陆英时和左恕。”

    “自然是穆家。”

    男人盯她许久，嘴角缓缓沉下去。

    贺衍，贺衍……他在哪儿？大哥和二哥呢？

    “表小姐，您请进。”

    盛娇颐怔忪，思绪被这称呼带回冬天的杭州。

    屋内并排摆两张床，中间拉一道布帘，宾馆似的布排，与豪华陈设格格不入。盛娇颐自然知道这是为何，在杭州时两人就是这般睡。

    男人脱去军装外套，露出里面笔挺的白色中山领衬衫，自然的唤她，“饿了吧，吃点东西再睡。”

    “小妈，如今父亲离不开人，以后出门这种杂活还是交给佣人吧。”雪湖打个手势，门外两个人得令走进来，对徐知秋毕恭毕敬垂首，“穆夫人，请。”

    碗筷声起，沉默之中面汤尽数下肚。两人放下碗筷，各执一边，隔着残羹对望，同时陷入了等待。盛娇颐知道自己在等待发落，可她不明白对面那人为什么等。她是鱼肉，他是刀俎，要杀要剐要折要辱，一句话而已，有什么需要等，有什么值得等。

    略作思索，还是起身走过去，坐到男人对面。或许是因为褪去军装肃杀之气减弱，又或许是因为眼下青黑令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苍白面孔此刻多了点人味。

    徐知秋垂死挣扎，依然没能逃脱被架走的命运。

    她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恍惚，眼前一切与十二岁那夜多么相似，那时她站在盛家大宅里等待贺衍。

    赤红唇瓣翕动，他问，“你有

    “你先带表小姐上楼。”

    “穆泽霖！你不能这样！放开我，放开我！”

    别怪他当真(4600珠加更）

    门口多了哨兵守卫，看见雪湖纷纷行礼。盛娇颐本以为那声“小颐表妹”是嘲讽她的，没想竟是真，男人对上前迎接的佣人吩咐，“这位是表小姐，从今日起就住在这里。楼上房间准备好了吗？”

    恐慌汹涌而来，连带着呼吸也痛，表情险些失控。

    在杭州时，缺钱也缺手艺，那里搞得出这些花样。

自然就是穆家的人。”说罢，视线飘忽着越过徐知秋肩膀，捉住隐匿在阴影中的人，“小颐表妹，你说呢？”

    徐知秋曾信誓旦旦打死不会再来，盛娇颐也从未想过二次登门，结果呢，她们都被困在这里。

    盛娇颐点头，乖乖向外走，直至上了车，才平静出声，“你要送我去哪？”

    雪湖果真带她去穆府。

    雪湖点头，又说，“好好伺候，要是表小姐迷路走丢了，你们也不用在这了。”

    如今穆少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表小姐，就是多出十个八个穆夫人他们也全盘接收。谁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没过多久，房门再次打开，雪湖率先入内，身后跟着端托盘的佣人。小桌迅速摆上两碗清汤细面与三碟小菜，食物香气悠悠袅袅，勾起馋虫。

    盛娇颐越发看不透。

    终归不一样了。

    出乎意料，男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说，“表妹，走吧。”

    盛娇颐不怵，认认真真答，“也是要问的，原本打算等你回答了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