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暖和有点子骨朵也算能通。可如今正是热的时候,这时候出骨朵,是什么道理?”
外头借房子的那家老夫人也上门来坐,说起方才看的桃树,因道:“这花苞打的奇怪,我在老家时曾听人说起过这样的怪事,有些应了喜事,有些却不好。按理说,桃木辟邪,桃花亦是好兆头,只是我看这树,明明未开花儿,远远望去,竟有些桃粉氤氲的气象。这红瘴似的,我看着不好。”
朱嬷嬷忙道:“您老见识的多,很有理。依我说,不是先前要挪走嘛,此刻马上就挪,也犯不着砍它,只挖出来挪到营外荒野里去罢。”
朱绣忙握住姆妈的手,笑道:“姆妈别急,这树在院外,不是咱们的,这兆头好与不好与咱们也不相干。我们都说要挪,这营里到处都是人,咱们请休沐在家的袍泽帮上一把,把这树先挪到缸里,拉出去栽到营外便是。”
那老夫人与朱嬷嬷一院子住了几日,已很熟悉,忙道:“你们行事儿,又周全,又新鲜。既不伤它,咱们也安心。很妥当。”
又说:“我儿子今日正在家,我出来时他还与你们舅老爷下棋来着,我这就去叫他。跟着他的两个小子,再添上你们这里的人,挪颗树很不是难事儿。”
朱嬷嬷同朱绣两个忙拉住她,笑道:“婶子的好意,我们不推迟,只哪里用您去说,我打发人去请。”
话音未落,只听见外面一阵嚷叫,正不知何故,二进的小厮已飞奔进来禀告:“咱们西边院落住着的常副参领,说他家有喜事,这桃树原是应他家的喜事,叫了几个家丁,现下正挪树呢。”
朱绣因笑道:“原来是他家有喜事,这么说,那就只管叫他们挪去,你们看着,别把咱们的院墙挖倒了就行。等他们挪走,找人用石头把坑洞填起来,如今雨水多,免得一泡那墙根平白生出危险来。”
老夫人一撇嘴,不屑道:“什么喜事!这常家忒不是东西,他婆娘倒了八辈子霉,嫁了他这么个人。在老家辛劳十来年给他奉养父母、教育儿女。到头来,一病死了,连一年的孝都不给守。这才小半年,就要娶新妇了,听说是个阁老家里的庶女,那常陶斋得意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叫大营里的都知道他攀上高门了,什么玩意儿!”
这事朱绣也有耳闻,那位阁老,年岁已高,却十分执位不退,因他家儿孙不大出息的缘故,也和之前荣府走的路子一样,把女孩儿当做桥梁垫基,指望靠姻亲能保有体面权势。那常副参领将要求娶的,应是他家的孙女。庶子生的庶女,却还能嫁到从四品的武官府里,这家子的心也不小。
喧闹了好一会子,秋桂回来说:“可了不得!常家以为那树的根得多茂多大呢,用了好大一个太平缸来盛。谁知挖出来,那树根小的很,黑黢黢的,只占了一点地方,也不知那花苞怎么那样旺。忒奇怪了。”
春柳吸吸鼻子,笑道:“这香味倒是挺浓,据我的糊涂见识,保不齐是花妖呢。咱们谁闻过这没开的花就有这样的香味儿,啊?”
秋桂用帕子捂住鼻子道:“太太也捂住鼻子,这味儿香的刺鼻子,咱们进屋子去说话罢。”
朱嬷嬷也是这意思,邻家的老夫人也道:“香的我头疼。不行,我家去了。”
朱绣偷偷嗅一嗅,还是什么味儿也没闻见。才想问,又看姆妈一脸忧色,索性按下不表。
且说常家把那桃花缸拉近自家院子,放在庭院正中,看热闹的人还未散去,就有人惊呼:“这花,快看这花!是不是要开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那些花苞就打开来,开的极妍丽妖娆,众人都啧啧称奇。有老于事的上年纪的人就说这是孬事,劝常家的人赶紧把这桃花树丢了。那常陶斋却十分喜悦,叫下人脚了红绸条子,他亲手挂在树上,大开门扉,叫人观赏:“后儿是我家大喜的正日子,这花原为了报喜来的!”
旁人都称是,这桃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搬进了常家的门才开的,况且这树原也是长在常家和湛家之间的,合该是应他常家。也有老者看那桃花树花瓣落时有如粉色纱瘴,忙走开,家去叫闭门紧户,不许开窗。
桃花开了不到半个时辰,朱绣只觉肚中一坠,突突的疼,却是要生了。
收生姥姥是用惯的熟人,各种准备早已妥当,她虽生的日子提前了些,家下人却并不手忙脚乱。
朱嬷嬷一面打发湛冬的长随去候着湛冬从营里回来,一面心里想着那桃树,心里头沉甸甸的发慌。
朱绣心里也有些奇怪,只是没精力细想,肚子里的这孩子像是很着急似的,疼的频率比生骥哥儿时要密集多了。
索性,这孩子也是体贴的,未到子时,已呱呱坠地。却是个粉嘟嘟的小囡囡。
阖家大喜。
西邻常家这一宿也很是不平静。这常陶斋要宣扬他家的喜信桃花,一夜不曾关大门,巡夜的兵丁从他家门前过,一眼就能看见当中的那棵桃树,粉白的花瓣叫月光一照,白惨惨的吓人。
次日,天刚亮,就有人特意经过常家,看那桃花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