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觉得两人气氛有些古怪,憋着股气站在旁边,见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钟谷林回头,见许言一脸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他开口问。
“刚刚是你大姨?”许言捉摸不透该不该问,钟谷林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婚,什么原因他没问过,也不敢问。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姨估计就是父亲那边的亲戚。
“嗯。”钟谷林点头。顺着许言的心意点了一碗冰粉。
许言见他不想说,再想问的问题也就戛然而止。他见过钟谷林各种样子,从小到大,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些心底不可触碰的地方依旧不得让人窥探,就算是他也不敢放肆地越界。
他觉得自己也算是患得患失,别人看不出来,但他知道。钟谷林什么样的人,自己什么样的人,无论结局如何,姑且这都是一段美好的故事。钟谷林不愿意开口多说,那自己也就止步罢了。
钟谷林回头,不知许言这边已是百转千回。
老板将冰粉端上桌,摆上两只塑料小勺。塑料碗上浮着一层色泽各异的糍粑山楂碎花生,一勺下去就能看见通透柔软的冰粉,仿佛被剔了骨的白水晶,软得服服帖帖。一块块冰粉的缝隙中被淋上棕红的红糖,透着灯光看去,好像被晕染得不规则的水墨画。许言沉默地挖了一大勺,连带裹着细碎的醪糟粒与表层的辅料,一口吃进了嘴里。
钟谷林左手架在腿上,手掌撑着下巴。路边摊的塑料椅太矮,一双长腿伸展不开。他只能蜷着腿盯着许言的勺子若有所思。
许言吃了一口细腻清凉的冰粉,托着碗去喂钟谷林,假装嫌弃地说:“拿去吃一分钟。”
钟谷林被这话逗笑了,张嘴接过那一勺,冰粉的寒气连带着红糖的甜和缓了异常沉默的气氛。钟谷林拿纸巾擦许言撒在裤子上的红色糖渍,“你桌下应该养一只小鸡,你吃漏了就给它吃。也不浪费。”
许言含着勺子咯咯直笑,吃了一半就开始投喂钟谷林。
钟谷林咬着勺子将他拉过来,“我妈有我的时候,我爸已经结婚了。”他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心都快跳出来了。
许言歪着头看着他。
“我妈很要强,知道后就抱着我出来自己住。”钟谷林说得很慢,但声音一直很稳,好像他是个无坚不摧且任何事都不能将他打倒的人。
“她不想回去求外公外婆,一个人把我带大了。”
许言抿唇,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力量汹涌澎湃得快要喷薄而出。他颤抖着开口,说得好像胡言乱语“你现在很优秀,你是我认识的所有同龄人之中最优秀的。”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心地有个声音默默支撑着他将这一切都说出来,不管从小到大还是什么时候,钟谷林从来没有让对他有所期待的人失望过,他永远走在前面不疾不徐,全神贯注。他值得更好的对待,他值得。
“让他们后悔去。”许言红着耳根,好像在替钟谷林愤怒,又像在替他委屈。
钟谷林怔了怔,一时语顿。
许言又补充,说:“我相信你以后会更加优秀,一定会越来越好。”说完,他便凑近与钟谷林对视,眼里含着一片水光,光里全都是他。
许言就是有这样的魔力,用他那冒冒失失的脑回路误打误撞地击中对方心中最为柔弱的地方。你是我认识的最优秀的人,我这样相信着,我这样认为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将与你同在,我将真正接纳那个完完全全的你。
钟谷林轻笑一声,闭上眼睛,心中突然开始相信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毫无保留地与他同进退。这种感觉似乎让过往的一切苦涩都变得不那么灰暗。他抬手托着许言的侧脸,轻轻吻住他的眉心。
“谢谢。”
许言顿时通红一张脸,垂眼不知所措地看着碗里的红糖水。
“我还想多听一些,再多说一点好不好?”钟谷林侧头贴着他的耳朵请求他再多讲一点。
许言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学习很好,长得……也很帅”这句话声音很轻,飘着飘着就没了尾音。
钟谷林笑着看着他,做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温顺样子。
“就是……什么都很好啊”许言绷不住了,垂头拒绝交流,只留下通红的两只耳朵供人观摩。
“我们许言也长得特别可爱。”钟谷林伸手与他十指相扣,淡淡的热气吐露在许言的脖颈边,“学习很认真,脾气也很好。”钟谷林顺着话语继续说,“至少比我好很多。”
许言埋着头又羞愧又甜蜜,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不要说了。”他伸出手有些不讲理地捂住钟谷林的嘴巴。
四目对视,两人皆是噗嗤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