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捌」 梓月
谢太傅是双日授课,如今谢渺替他,每逢双日便要去私学给学子们授课。如今正巧讲到《中庸》,她先前写了《中庸解注》,授课时也不必再重新安排。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中庸》第一章中便讲到慎独,这却不是古人第一次提出此观点。在《文子·精诚篇》中便有' 圣人不惭于影,君子慎其独也,舍近期远,塞矣。那如何才是慎独?
谢渺温柔,授课时声音也拿捏得极好,轻柔亦不失端庄,让人听来亲切又不可随意亵玩。学子们兴许是被谢太傅教得好,又或者是吃她这一套,竟无人欺她是新来的女先生,还当真好好思索,争先恐后回答。
有事可做时间便过得快,在与他们你来我往的辩论交谈中将需要授讲的内容传递出去,同时也接收了不同的见解,转瞬便到了晌午。她让学子们休息,有几个胆大的便围过来要与她聊天。她向来是易亲近的,也未拒绝,还被其中一个调皮的少年几句话逗笑。
临上课时谢渺发现吴远来了私学,他也是上双日的课。
谢渺起身,颔首道:吴先生。
吴远拱手,二姑娘。
吴先生这么早便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吗?谢渺记得上次遇见他也是这个时候。
吴远摇头,一旁有个学子争抢着说道:先生是来调琴的,每次授课前都会检查一遍。
吴远失笑,看了那个学子一眼。谢渺也笑起来,她知吴远确实是谨慎认真的性子,却没想到他会来得如此之早,他明明是下午的课,午睡后再来亦可。
谢渺敛了笑,浅声道一句:辛苦吴先生了。
谢老邀我来私学授课是看重我,何来辛苦一说?
谢渺自然知道他的琴艺如何,去更好的地方也未曾不可,留在一个小小的谢家私学,确实是有些屈才。可这些话此时也不好拿出来说,她便只是笑了笑,休息时间要结束了,怀霜便先去授课。
吴远颔首,他们调皮,二姑娘多担待。
我们很听话的!有个小姑娘不服气,对着吴远吐了吐舌头。
谢渺被逗笑,朝吴远道:小孩活泼些也是常事,课上也都有认真听讲。
她笑起来好看,吴远敛下眼,不敢再看。
中午下课后阿清跑来接谢渺,谢渺逗她:都在府内,你还跑一趟,是怕我丢下你走了吗?
哎呀,我这是想早些见到姐姐嘛。阿清嘟囔,也不顾天气热,笑盈盈地去挽她胳膊。
谢渺与她同行,却忽然忆起吴远来,想了想便去找他。授课的厅旁有安排休息的房间,谢渺敲响房门果真是吴远来开的门。
二姑娘。
谢渺浅笑着道:今日天气炎热,先生往返定是辛苦,不妨同我一起去东院用食。
吴远怔了一下,似想拒绝。谢渺却道,听爷爷说您是怀霜的授业恩师,自回来后怀霜还未来得及拜访您,不如今日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话说至此,吴远怎还好拒绝,而且他也舍不得这个与她同席的机会。自她出阁,他便再也未能与她如此亲近过。
谢太傅本就和吴远算得少忘年交,当初就是他主动找了还无盛名的吴远来教谢渺习琴,吴远也是在谢太傅的指点下才中了进士。天气炎热,席上都是些清淡的饮食,谢渺本就胃口浅,席间也就吃不了多少,只是听爷爷和吴远说话,偶尔也谈上两句。
谢太傅问谢渺第一日授课如何,谢渺道:他们很聪明,也很配合配合。先前在扬州时我也给小孩子讲过课,虽那时只是上一些简单开蒙的内容却也有些收获,今次恰好可以试试。
谢太傅点头,看来你很适合当授业先生。
谢渺笑道:爷爷莫要取笑我。
吴远道:晚辈有幸得见二姑娘授课,谢老所说并无偏颇之处。
谢太傅又笑出褶子,得意地看向谢渺。谢渺却是有几分惊讶,她以为吴远一直在房中弄琴修整,却是不知他竟然有关注自己讲学这件事。她压下自己的吃惊,替谢太傅夹了菜,缓声道:爷爷快吃饭吧。
拙劣的逃避手段,惹得人发笑,却有几分可爱。
盛夏烈日灼心,谢府内的百年老槐树却开得盛。槐花甘甜,可入食,谢渺午睡后无事便带阿清去摘槐花,晚间做槐花饺子吃。阿清活泼得过分,搭了梯子爬到树上,趴在枝干上要摘新开的槐花,说是这种更甜更好吃。
谢渺可从未干过这种事,而且阿清也不会武,她便格外担忧,阿清你小心些。
我知道,姐姐莫要担心。她趴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够着身子,伸长胳膊去摘一串串碎星似的槐花,看得谢渺心惊肉跳。
姐姐,接住。她喊着就将摘到的槐花往下扔,惊得谢渺连忙跑去接。还好她在扬州生活时也做一些重活,身手比以前敏捷不少,还当真接住了。
接住后她又去看阿清,见她还稳稳骑在枝干上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