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免沉默着一路跟随先前与他在灯塔下交流的黑袍老者从外面来到这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宫殿式建筑内部。在他与老者旁边,两列全副武装的列兵面对面站立着,一根漆黑鸟羽正中插在头盔上方,银白涂装的盔甲上雕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样式,覆盖着硬甲保护的手中紧握银色长枪。挺拔站立的姿态完全一致,犹如一座座中世纪的大理石雕像。面前的挡板遮挡住这群列兵的神情,路过的白免只能隐约透过缝隙看到漆黑阴影之中两点凌厉的寒芒。
似乎注意到白免望向两侧列兵的好奇目光,黑袍老者也将目光转到他们的身上,只是淡淡地扫过其中一位列兵,白免发觉被扫过的列兵似乎站立姿势更为挺直,双目爆出团精芒,连精神样貌比之先前还要旺盛强大,像是被施展了增强术法一般。
老者只是一瞥很快便收回视线,开口为白免解释道:“这是守望军团驻扎在升灵殿的部属,同样是我的小艾特林殿下你未来最可以信赖的部下们。他们是坚实无比的盾牌,是攻无不克的利矛,是我主荣耀光辉照耀下的信仰坚定者。愿人类光辉永存。”
老者话音刚落,四周站立的列兵便立即收起手中长矛,朝着老者站立的方向陆续单膝下跪。金属盔甲碰撞的清脆响声之后,众多音色不同的声音发出同样的话语,形成一道足以冲击初次见到此场面的人内心的心灵风暴:“愿人类光辉永存。”
白免脸色苍白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沉默地跟随着老者来到大殿深处——三个披着黑袍的侍者在此等候多时。
侍者全身被纯黑披风罩住,只露出一双双眸色或是碧绿或是海蓝的纯净美艳的眸子与赤裸接触冰凉大理石地面的玉足,腰腹处黑袍束带隐约勾勒出的迷人线条。除了额头一抹未被遮挡的雪白凝脂,黑袍一直罩到脚踝部位,才露出些许皎白皮肤。见她们等待的艾特林圣子殿下已经来到,三人便向着白免方向伸出洁白藕臂,以一种万分臣服的模样做出为圣子殿下服务的姿态。
白免上前一步,接受三位侍者的温柔照料:第一位走到他的身后,将他柔顺的兔耳之下的漆黑发丝温柔细致地舒展开;第二位来到他的身前,指尖轻舞间解开他的衬衣纽扣;第三位优雅地躬下身为他理松黑白休闲鞋的鞋带。手法轻柔地将白免身上多余的衣物饰品除去之后,她们便微微鞠躬离开了此处。
三人离去半刻钟之后,白免依旧沉默地望着面前一池清水。
水面平静无波,清晰地映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可爱清秀的面孔上带着一丝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与阿宾相处时常常挂着快乐高兴笑容弧线的嘴角成为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一如他现在沉寂的内心。入与不入,哪一个才是他应该做出的选择?
“飞鸟欲扬翅,一切当忘却。”
白免身后的黑袍老者先前一直保持沉默,此时喃喃低语道。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一夜阿宾走过飞溅而出的晶莹水花似乎从白免记忆深处不愿想起的海洋间跳跃到他温热的脸颊上,一滴冰冷的泪水顺着他脸庞的尖尖弧线滑落,也仅仅只有那一滴。水池平静如镜的表面泛起朵朵涟漪,逐渐模糊了白免记忆之海里那个转身离去再未回首的高大身影。
水池再度恢复了宁静。
老者站在池水一侧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小艾特林的苏醒。片刻之后两个同样身披金色三角花纹黑袍的身影来到他的身边。一个身材高大,另一个有些矮小。
“大长老,让一个外人还是混种人担当人类乐土的圣子殿下这个决定你是否有仔细思虑过?”那高大身影黑袍下传来声色洪亮的声音,似乎在质问黑袍老者。
“二长老别说了,大长老一定是有他的考虑在其内的。你又不是不知他从不做没有利益的打算。”另一个身影见两人一见面就产生冲突的火星碴子,立即用安抚语气轻声细语地劝导着。
黑袍老者也就是身材高大者话语之中的大长老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令两人同时噤声开始深思的答案:“他身上有门的气息。”
又等了半天那池水还是不见动静,等得有点烦躁的二长老忍不住迈步走上前去看看是否他们的圣子殿下淹死在里头了。
正当他接近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之时,一只极其皎白的手臂骤然从水中伸出,薄薄的肌肉覆盖在其上,却涌动着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白免,或许现在应该称为人类乐土的圣子殿下艾特林缓缓从水中升起,他的脸本是一副可爱清秀的娃娃脸,现在则是一副舒展开的青年人的面孔,依稀能从变化颇大的精致眉眼中看出过去的模样,淡粉薄唇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曜黑眼底却无比冷漠,仿佛不存在任何的情感色彩。他身体上原本属于混种人的兔耳兔尾完全消失在清澈的池水中,展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具黄金分割比例的纯种人类躯体。
“愿人类光辉永存。”
艾特林的声音如同冰石坠地,洒落一片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