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外表是银色铝合金表面,现在大敞着躺在地毯上,陈宸嫌弃地用脚把它合上,踢到门口角落。
不久之前,陈膺与陈宸正是隔着这只箱子对视,只不过一个好整以暇手插在西裤兜里站着,一个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在地上跪着。
箱子上放着三样东西:手枪、绳索、注射剂。
“自己选吧。”陈膺语气依然十分轻松,就像他话里所说的内容不带一丁点血腥恐怖,反而是十分愉快和温暖的,比如,今天真是个好天。
陈宸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他不认为陈膺有哪怕一星半点儿不认真或者开玩笑的成份。
他们兄弟二人一向疏远,但不意味着不了解彼此。恰恰相反,陈宸深知他这个大哥心狠手辣,随和的外表下有一颗铁一般坚硬、冰一样寒冷的心。陈膺则认为他这个弟弟桀骜狂妄,是不能——或者不值得费力气驯化的一条疯狗。
陈膺派去接收的打手被陈宸寻衅打了,现在几个伤得轻正打着封闭站在他后面,至于伤得重的那几个,现在还在病房里躺着。
这样的所谓“亲弟弟”留之无用,反而还要日夜提防被咬上一口,只为了所谓亲睦的虚名就不斩草除根,陈膺觉得未免太不值当,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在陈膺和一排打手的注视下,陈宸看着旅行箱上的第一样他没有用枪杀过人,但不是没见过被枪打死的人,距离最近的一次是受父亲指派和毛子交易。他抬眼看到激光点在那胖毛子额头上晃了一下,转眼那人右眼连带着整个眼眶就被打得粉碎,陈宸和在场的人一样,只来得及匆忙寻找掩体。不过很快陈宸就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安全的,下手的人是冲着对方来的,而且,不想搞出太大动静。事后他也暗地里派人调查过,狙击手是俄国军方背景,那胖毛子过去在北高加索惹出来的乱子,已经东躲西藏了好几年,这回是老本快吃光了,铤而走险出山来日本做生意,没想到刚一露头小命不保。再深的就不那么好查,陈宸也没那个好奇心。
陈宸思绪回到现实,看着枪边上的那条绳子。
被绳子勒死的人是什么样呢毫无来由的,陈宸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随后是在空中无助晃荡的裙摆一双没有亮光的瞳孔凌乱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小孩子撕心裂肺的的尖叫被人群慌乱的步伐掩盖
回忆就是这样让人痛苦的东西,陈宸闭紧双眼想要将这些画面清除出去,可人的精神力量和体力本是相互支撑,陈宸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暴打,在陈膺再次带着亲信出现之前,他已经被独自留在黑暗中反省了快两天时间,期间水米未进不说,光是控制自己不要失禁,就耗费了他几乎大半体力。如今的陈宸早已是强弩之末,靠着最后一点执拗不肯低头,像绷紧的皮筋一样随时可能会断。
陈膺盯着似乎在艰难抉择的陈宸,不由得嘴角上扬。
陈宸被这嗜血的狼一般的瞳孔紧盯着冷汗直冒,干涸沙哑的嗓音开口:“我能不选吗?”
“我派去的几个人,这几个,”陈膺向身后指了指,笑着说:“被你打成这样,还有几个现在还躺在医院。你自己说说看,你身手这么好,要我怎么留你?”
陈宸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毫不怀疑这个曾经对会中事务不闻不问的佛系兄长,如今已经是图穷匕首见——应该说陈膺对他杀心早起,只是老会长在世时候,陈宸向来行事张扬,无所忌惮惯了,如今正撞上了陈膺的枪口,给了陈膺一个绝好的安排他的理由。
陈宸对自己的蠢无话可说,简直是年度感动黑社会的好助攻。
如今再懊悔也于事无补,但陈宸还是不甘心,他想给自己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陈膺,我知道你看我很不顺眼恐怕是不顺眼很久了,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可能也没什么兄弟情分,但是看在老爸老妈的份上,能不能放过我一条命,左手还是右手,你决定。”一只手换一条命总是太超值,但愿陈膺不是个讨价还价的行家。
“看在老会长和妈妈的份上,我更是要让你完完整整的躺在陈家的祖坟里。”陈膺绕过箱子,蹲下托起陈宸的下巴。
两个人的脸离得如此近,以陈宸的性格,若是被其他人这样威胁挑衅,他就算双手双脚都废了,也要从地上弹起来咬断那人的脖子,但被陈膺这样近距离看着,他却不敢动了。大多数东方人随着年纪增长,原本漆黑的眼珠颜色会慢慢变淡,显出一种泛棕黄的暖色调来。陈家兄弟年纪相差颇大,陈膺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可随着年龄增长,他的瞳色非但没有因为阅历而温和,却越发显得灰冷。被这样一双眼睛直视,陈宸觉得就像被狼的獠牙咬住了喉咙。
陈膺端详了他这个弟弟许久,心想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陈膺手上加了力道,感受着指下皮与骨紧实的触感。
陈宸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年轻英俊,风华正茂。陈膺觉得自己也不是魔鬼,也会为他惋惜。
“解开他。”陈膺最后放开了陈宸,吩咐道。
陈宸瞬间松了一口气——哪怕只是为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