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并不着急,横竖下一班还要一起当值,这会儿不见待会儿见。
八云锦伤身,修习得越慢越是安全;虽是长于杀伐,但越用越是伤身。
影左把自己的酒碗推到影简面前。
此去蜀中,天长地远,隔了大半个中原,也不知他是否有命回来。
得了,这家伙醉得不轻。
影简伸了个懒腰,然后摆弄了一下他负责的花草,然后顺着墙边就溜出后院。
可影简这个小家伙,喝酒和练武一般,起初几碗下去气色如常,放任他一会儿,就开始傻笑发痴,烂醉如泥,还要一直讨酒喝。
“阿简的八云锦,停一停吧。”
他抱着一盆月季,顺着墙根往前院溜达,结果却正撞见少主符倾和柳小姐,打了个正正的照面。
“嘿嘿,知道……酒……二哥……好…...”
兄弟二人,再不开口,只是相互举杯,慢慢喝干了坛子里的美酒。
青年傻笑着把酒碗抱住,一点一点的伸出舌头舔着碗里最后一点酒,还断断续续地说着些什么。
影简愣了一下。
影左从坛子里倒出最后一滴女儿红,看见影简双颊通红又可怜巴巴得看着他碗里剩下的酒。
影简早年底子打得好,前四重又精进的慢,是以时至今日还没什么大碍。但若是不加以遏制,第七重突破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的少主人符倾,已是老令主口中半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今年十七,八神法六重已是骇人听闻的成就。
托了影简的福,他们这一期影卫有近二十个人活着出了影堂,这数量已经是平素十年的量,当时可是在教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影左也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这对影卫影简来说是本分,但对小花匠阿简来说当然太奇怪了。
出影堂三年,他的八重明尚未突破第六重,影简的八云锦却已经有了第六重巅峰,隐隐有突破到第七重的迹象。
影左隐隐知道些八云锦的事情,却更加忧心,又无法和影简明说,只能旁敲侧击。
他做影卫久了,见了符倾下意识地就想往暗处躲藏,又本能地想要标准姿势地跪好。
天色将明。
“二哥莫不是喝多了,怎得胡言乱语了起来。幸得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若叫统领听去了,怕是都要遭殃。”影简闻言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影左的手,把碗中酒一饮而尽。
身为影堂副统领,影左这话说得着实不该。若传到了少主或者其他管事的耳朵里,免不了成了诛心之由。可大概是酒香迷了心窍,影左还是把这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即使他捡了条命回到崖上,他们这些兄弟,又能剩下几个活蹦乱跳的?
这突破速度着实骇人。
“酒酒酒,就知道酒。不能喝还偏要讨酒喝。喝醉了就是个傻子。”影左无奈地敲着影简的头,“我这一去蜀中唐门,你这家伙可怎么办。”
他们做影卫的,本就是主人家驯养的猎犬,身体或者性命都不属于自己,哪还能顾惜上功法的损耗。
是以影简及时反映过来了,他恭敬地站住,说了句“见过少爷,见过
影左好酒,但内力雄浑、千杯不醉,大半坛酒下肚,他不过微醺,以内劲将酒意逼出,又是人前那个精明干练的账房妙书生。
影简在自己小屋硬邦邦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影左早就不见了。
是他冲动了。
影卫的资质好过少主,本就已经是天大的祸事了,而影简修习的八云锦,则更为特殊。
影简甚少在不当值的时候撞见少主,即使遇见也大多是他先看见然后远远躲开,这么巧地撞上个照面还是第一次。
柳小姐闺名一个绪字,是少主的生母哥哥的家的嫡长女,也就是俗称的“表妹”,年方二八,正是江湖儿女含苞待放的美好年华。比起继承了母族惊世容貌的少主,柳小姐更像她那小家碧玉的母亲,容貌未必有多出挑,却是温婉可人,让人凭空生出些好感来。
六支脉的习练难度只是比八神法稍逊,影简虽然年龄长于少主,但影卫都是从死营里出来才受赐心法,他修习八云锦的时间,比自幼修习八神法的少主还要少上两年……
一柄剑,若是要锻炼几十年才能拿出手,用上几次就要折了,想必再利,也是用不起的。
八云锦的内力本就特殊,在体内自成循环,无法外放;影简功力又站在六重顶峰,就算是少主站在他面前,也看不出他是武者,更别说功力更低的其他人。所以小园丁阿简这个身份,他扮得得心应手,并且乐在其中。
。
影简依旧傻笑着舔着碗里的酒,支支吾吾地吐着没有逻辑的词句。
只是,事情涉及到影简,他们这辈影堂的兄弟们,多半都会有些失了寻常心性。
可现在,他们一群人,也不过剩下了十三个。
影左的心里软成了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