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心甘情愿地做了她的裙下之臣。再者,素华对妖鬼的态度暧昧不清,她与妖有肌肤之亲,但又能对为患的天灾痛下杀手,手法干脆利落,教端清自愧不如。
就像她的名字一般相互矛盾。
她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
那天,端清要找素华要符纸,却见素华破天荒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血红的纱巾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狰和俞水华正为她送行。
素华像是早知道端清要来,她教他稍安勿躁,她要下山。
端清应了声。
素华道:“刀”
风云突变,杀意凌冽。
端清突然就想到了十年前,道人音容笑貌依旧,小二在客栈招呼八方来客,他们的面容在黑雾中七窍流血,凋零腐烂。
端清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素华手中凝出血色长刀,她轻车熟路在空中劈出裂痕,青白的肢体从里面伸出,腐肉扑簌扑簌地掉下,腥风刺鼻。
她熟视无睹,顺手砍掉,孤身进入裂隙之中。
狰和俞水华朝着她离去的方向鞠躬。
蓬莱仙(4)
狰和俞水华相看生厌,来往甚少。
素华离开后,山上便寂静下来,隐隐有颓败之势。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端清读书养性,日子也就一天天过去了。
三更。
端清尚在梦中,忽闻狂风大作,间杂着疾风骤雨般的敲门声。
“请进”二字话音刚落,俞水华便闯了进来,他今天是成年男子的模样,一头银发披散下来。
他说素华叫你走一趟,且随他去。
端清不疑有他,跟着俞水华到了前三宫中的第二宫,当初素华给的权限并不包括前宫,这也是他第一次目睹真容。
狰在那候着,八方刻印中悬浮着和那日一样的血红色裂隙,黑色浊液从裂口处溢出,刻印外又布了六十四枚符文,用以压制污染。
好大的阵势。端清感慨道。
狰叫他快些进去,说不可叫大人久等,再者符文不稳定,不宜拖延。
端清照做了。
他从裂隙里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素华正逗弄着肩上的一只鸟。数日不见她又恢复了奔放的样子,白生生的大腿根上绑着短刀,妖娆又野性。
“我本是想让你白天来的,那孩子也忒认真了些。”
她长叹一声,“来都来了,随我下山。”
端清环顾四周,目前位于山腰,树影婆娑,山下的村子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几点微弱的火星带着稀薄的温度。
“这是哪?”
“坞岩。”
桑国与坞岩国的战争旷日持久,二者实力强劲,难分胜负,数年不见,边陲之地已经凋敝如此?
“为何……”端清还未说完,远处传来雷霆之声,砂砾跳动,石块滚落山谷,回声缭绕,熟悉的腥臭扑面而来。
“你上。”素华指了指了山下。
“?”
大概是端清眼底里的质疑过于明显,素华不耐烦地解释道:“不然我去?你以为是让你来喝茶的么?”
端清领命。
他没有走出太远,就觉身后有黑影掠过,回头看去,素华肩上的蛊雕现了原形,腾空而起,她居高临下,睥睨天下。
还未到村内,端清便看到了鬼患的一角。
体型庞大,遮天蔽日。十年前的鬼患状如蛇,现在这个怪物浑圆一体,黑色球体外伸出了密密麻麻的青白肢体,有手有脚,大小不一,借助手脚的移动,球体翻滚着移动,沿途寸草不生,越来越大。
大约是被素华砍掉了一些肢体,球体移动着重心不稳,压塌了房屋,黏腻的浊液散发出恶臭。
素华驭使着蛊雕扶摇而上,她打出数枚被血色丝线牵引的短刀,刀刺穿肢体,在接触到黑色本体时滋滋冒烟,边缘的肢体手舞足蹈,试图拔出短刀,素华用力牵引,怪物倒向一边,因此减速。
“多谢。”
端清紧随其后,“水影。”他纵身向前,打出一枚符纸。怪物的影子如潭水般流动,它小半身体陷了进去,密密麻麻的手脚蠕动着挣扎,
“固。”影子凝结,靠近地面的肢体被冻裂,碎块散落一地,恶鬼也动弹不得。
端清不加停留,急速逼近,侧身甩出爆破符,黑色汁液和火花迸射,他一个急转迅速退开,又是两张符纸命中。
素华在空中遥望,很惬意地伏在蛊雕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羽毛:“果真是不一样啊。”
端清此刻全神贯注,束缚咒并非长久之计,鬼患一旦挣脱,控制难度将增大,到这一步他反而迟疑了。
就在这一瞬,鬼患倒有了动作,球体表层缓缓撕裂,露出纯红的内里,像是骨骼、血液和肌肉的古怪混合,皮肉下游走着一枚黑色的内核,从远处望去,像是一只眼睛,配上周围扭动的手脚,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