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该喝酒,不该禁不起诱惑跟秋芳上床,还是怨秋芳不该听妈妈的话,以为跟他上了床就万事大吉,一定能让他娶她?
李朝东从光鲜得体、受人尊敬的准教授一下子变成了灰头土脸的电子厂文员,一个月工资还没有从前一篇小说的稿费多,换了谁能没有怨气?说到底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想往上走,只是可惜了那个姓徐的女孩子。
“来,产妇出来了啊,都让让,”过了四五个小时,护士终于朝外喊了一声,“吴秋芳的家属是吧?家属现在可以看孩子了。”
吴秋怡一手搀着妈妈,一手拉着妹妹,进门时刻意露出八颗牙齿和大大的笑容:“姐,你感觉怎么样?”
李朝东顿了一下,默默跟在后面:“女儿的名字我来起吧。”
八千岁四十五
四十五
得知黄嫣不顾他的劝阻和警告,依然执意要将孩子生下来时,李朝东只觉得无比厌烦。为什么女人都这么天真,以为能用一个孩子死死绑住男人?
回母校办事时意外与她相识,那是一个很有灵气、桀骜不驯的小姑娘,双眼如两颗闪闪发光的钻石,认识不久就大声对他宣布:“结婚了又怎么样,你别假装自己不喜欢我,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
她身上有他沉迷欣赏的所有特质——聪明、骄傲、独立、自信,甚至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的批判石黑一雄和迈克尔·夏邦(两位都是非常有名、屡屡获奖的外国作家),所以某天当她向他求婚,李朝东无法将之简单理解为一句玩笑。
“我怀孕了。”听,多么熟悉的台词,“我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床笫之间她故意叫他‘李老师’,如果当年顺利留校,今天黄嫣确确实实应该要叫他一声李老师。李老师闻言,像个断了电的机器人,坐在那里不知抽掉了多少根香烟——也许三根,也许四根,他终于下定决心,摁灭烟蒂干脆果断的对她说:“没有孩子,也没有爸爸。”
少女当时不过大二,还没到二十岁,过剩的自尊心让她误以为他是在怀疑孩子的血统,立刻像只被刺伤的野猪,冲他大吵大闹:“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给你戴绿帽?!”
李作家叹了口气:“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黄嫣惊恐又愤怒,过去的十几年从没经历过类似的时刻——计划轨道出现了偏差,她却不知道错误发生在哪里!身为独生女,又天资聪颖、长相清秀,一路顺风顺水的走下来,没人让她吃过类似的亏,“李朝东你说话啊!”
他的冷漠和强硬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躺上产床的前一秒黄嫣都还坚信,只要把孩子生下来,拿出DNA检验报告他就会服软离婚的。李老师不相信她,她偏要用事实打他的脸。
填写出生证明时护士半开玩笑的问她,孩子的爸爸是谁,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都能缺席?她一笔一划的在‘新生儿姓名’一栏写下一个李字,故作淡定的回说:“他出差去了,赶不回来。”
“徐妙妙回来了……”吴女士哽咽着含糊不清的说,“我那天在市中心看到她了,带着……老公和孩子回来拜年……”
A市就这么大,徐志芳虽说退休了,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诚心想打听总能打听出来的。徐女士嫁了一个外省医生,生了一个肥头大耳、完全不像她的胖儿子,躲了二十年才终于鼓起勇气回家拜年。她知道她现在开了一家美容会所,非常漂亮也非常有钱,仅从照片完全看不出真实年纪的那种漂亮和有钱。
面对哭泣的吴女士,李朝东犹豫一会儿,示意李纯给她抽几张纸巾:“你没事提她干嘛?”
听上去甚至有些遭人揭短的愠怒和不耐烦。
李纯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直到爸爸用那种尴尬局促又愧疚无奈的眼神看向自己才反应过来,她大概也哭了。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这样,从一开始她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而是这桩悲剧婚姻最大的推手和罪证。
“我也不是没考虑过跟你妈妈离婚……”他试图向她解释。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李纯如梦初醒:“……是不是外卖到了?”
压抑到极致的氛围顿时为之一松,少女夹着尾巴逃回了房间里:“爸爸,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先洗澡睡觉了。”
八千岁四十六
四十六
排骨饭的香味很快填满了整间卧室,李纯抱着膝盖坐在床头,久久没有动弹一下。
说来可笑,她现在脑子里最强烈、最挥之不去的念头不是父母双方谁是谁非,而是‘不能让李群知道’。也许真的圣母过了头吧,这种时候还在担心他得知真相会受伤难过。
“我靠!李纯你刷微博没?杜小初被爆恋爱了!”手机开了静音,周南狂轰乱炸了十几条微信才终于引起她的注意,“大她十一岁,我靠!就是《交往第一天》里的那个过气男歌星!”
李纯:“……你知道今天只是二模,还没有正式高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