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坦白
杨会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他说到今天早上陈宇在教室里宣布的那个新消息,说到李天逸落到他肩膀的那个无言的安慰。他还说到陆文兴跟他打得那场架,说到陆文兴从泥水里把毛巾捡给他。说着说着他眼睛里止不住的往下掉眼泪,那些眼泪成串地从他的脸上掉下来,把常芸家的地板都打湿了。
杨会觉得羞耻极了,想用手臂把满脸的鼻涕眼泪挡住,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些眼泪和鼻涕堵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孔,让他只能张大了嘴巴呼吸,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常芸从手提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杨会:“你先休息一下吧。”
杨会接过纸巾,捂在自己鼻子前,很响地醒了声鼻涕。
常芸看着他笑。
杨会在纸巾底下悄悄地红了脸,避开了常芸的眼睛。
今天他说了这样多的话。他把自己卑劣的内心在常芸面前开腹破肠,统统像抖包袱一样的抖给常芸,让她看见他的所有完美与不完美,他在她面前终于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了。
杨会颤抖地握紧手,就好像一个犯了重罪的犯人在法庭上等待判刑,而常芸是他唯一的陪审员,他的有罪或是无罪,全由常芸的一句话决定。
常芸张开嘴,说:“太晚了,你今天在我这里睡吧。”
她给杨会判了个缓刑。
常芸从卧房里抱出一床新被子和枕头,替杨会在沙发上铺好了床,往上面拍了拍:“你就睡这里吧。”
“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先洗漱吧。卫生间在厨房的右边。”说完常芸便转身进了书房,还随手带上了门。
杨会洗完澡出来书房的灯是亮着的。常芸的声音从门背后传出来,时不时带一阵笑,她好像是在讲电话。
杨会爬到沙发上,四肢都蜷缩进被窝里。常芸家的沐浴露是茉莉花味的,香气散在被子里,一如常芸身上的味道。
杨会躺在充满常芸味道的被子里,心里感到很安心。可是他睡不着,半夜里睁着眼睛看常芸家的窗台,一只黑色的飞虫从窗户里飞了进来,彷徨失措地在天花板上打转,没有找到路出去。
杨会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客厅里一股煎焦了的鸡蛋的气味,杨会顺着焦味看过去,看见客厅右边的餐桌上摆着一盘看不出原形的黑炭。
常芸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围着一条红格子的围裙:“你醒了啊。我早饭煎了点培根鸡蛋,你过来尝尝。”
杨会肚子一阵抽搐,他重新把被子盖在头上,假装还在睡觉。
后来杨会是被常芸揪着耳朵起来的。
常芸揪着他的耳朵,把他一直拉到餐桌边,和他共享那一盘看一眼肚子疼,看两眼打120的焦炭。
一边吃,一边常芸还给他指,哪里是培根,哪里是鸡蛋。
杨会笑得鸡蛋末差点从嘴里喷出来,被常芸在餐桌底下狠踩一脚,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吃完了早饭常芸让杨会带她去陆文兴住院的医院。他们拦了辆出租去,一路上常芸两只手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打字,不知道是跟谁在发短信。
到了医院前面,常芸拉住杨会的胳膊:“等会儿再进去。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个人。”
常芸要等的人没过一会儿就到了,他从黑色的跑车里探出头,特别大声地叫了一声:“常芸!”
杨会只看一眼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常芸的家里有李承年的照片,没放在书架上,和一堆不用的杂物一起堆在书房的角落。杨会第二次去就注意到了,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那个人和李承年长得很像。他有着跟李承年一样高挺的鼻子,和李承年下巴的轮廓,只是眉眼没有李承年锋利,眼角微微下垂,延伸出了几道鱼尾纹。
常芸向杨会介绍:“这位是李正清,是我的熟人。”
李正清抬起眼,好奇地打量着杨会。
杨会没让他疑惑多久,他伸出手,主动跟李正清握手:“你好,我叫杨会……”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是常芸的弟弟。”
李正清笑着去看常芸:“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常芸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认的。”
她急着带李正清进去,杨会在前面替他们两个带路,脑袋耷拉着,怏怏的。
到了陆文兴的病房前面,李正清索性把他拦在了门外:“这种事小孩子还是不要接触的好,让我们大人进去解决就好了。”
常芸看着杨会,想说点什么。结果杨会自己往病房外的椅子上一坐:“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了。”
常芸的话被堵在了空中,她看了杨会一眼,无声地向他点点头,接着便跟在李正清身后,走进了病房。
杨会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游戏里的小人不断地死去又活过来,前仆后继地往刀山火海上冲,因为无知而无畏。
他就做不到这点,李正清一句话,直接把他的脚